“包晚橘,你是来捣乱的吗?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程筠枝刚到孙家,一进门就听见孙二的声音,又看见包晚橘跌坐在地上,手边有几杯打翻了的橙汁,裙子上也溅到了一些。孙二回过头来看见程筠枝,忙笑着迎上来,“程六,快来,我给你准备了外国的洋点心。”
程筠枝乜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走向包晚橘并扶她起来,又冲孙二说道:“晚橘也是我们同学,你让她端茶送水当服务生,却为我准备了洋点心,真是谢谢你有心,对我这么好。”她见惯了男生对长相一般的女生颐指气使却对长相好的女生俯首称臣,前者若对他们有好感,他们就尽其所能在她们身上占便宜,高兴了就调笑一两句不高兴了就骂两句,后者若是言语上得罪他们,轻易就能被原谅。因为这种认识,程筠枝对女生总是很大方,对男生反而小气。孙二这些人私下里都说若是程筠枝脾气好点不那么孤高,依她的相貌家世,哪个男生会不敢追她?
孙二听了她的话不免讪讪,转而走向葛藉秋。
程筠枝喜欢他的哑口无言,看见程流偈在门口,忙招手叫他进来:“四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程流偈站了一会儿便走了进来,道:“我怎么敢让你没有舞伴?”
“你妹妹会找不到舞伴?”程筠枝走过去环住他的臂膀,给他递了个眼色,悄声说道:“那里有只垂涎你美色的狐狸精。”
程流偈拿眼一扫,笑道:“我看倒有很多只呢。”
程筠枝听了捶了他一下,“真不害臊。”迎面走过来葛藉秋,将他们拦下,筠枝撇了撇嘴,凑在流偈耳边磨牙似的念了一句:“就是这只咯。”
“程四少爷,没想到你也会来。”葛藉秋给程流偈送上一杯红酒,“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程流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红酒,搁在一边的桌子上,“说话当然可以,只是红酒我不喜欢,还是那杯适合我。”说罢便端起一杯果汁,像葛藉秋示意了一下,便随她去了外面的绿地上。
葛藉秋找了一处树荫站定,回眸浅笑,“四少不必多心,我虽不知道四少喜欢什么,红酒或是果汁,但我一定不是四少选的那个。”
程流偈兀自点了点头,抿嘴道:“看来是我误会……小姐贵姓?”
“葛藉秋。”
“哦,‘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葛藉秋听他念这两句诗,心中一动,又问道:“不知道四少对现今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程流偈闻言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眯着眼打量她,又踱了两步,“不好意思葛小姐,我不关心局势。”
“怎么会?生意人不应该最关心局势吗?”
流偈闻言一笑,“葛小姐错了,最关心局势的人是政客。况且,依葛小姐的说法,做生意岂不成了发平安财和发国难财之分?”
“四少误会了。自鸦片战争以来,华夏积弱,国事日非,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葛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党派,但我程流偈是个生意人,我对你们那套救国理论不感兴趣。”
葛藉秋见他欲走,忙拦住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程流偈默了半晌,看葛藉秋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嘲讽,忽然冷笑道:“幸欲国家多故,正我辈得意之秋?”
葛藉秋有些惶惑,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洞若观火却非要摆出一副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态度。她实在看不清他,她或许也不必看清他。他们之间仿佛有条河,程流偈站在河的那一边,她在河的这一边,她奋力游着却怎么也游不到对岸,即使快要被急流冲走,程流偈也依旧只会站在原地含笑看她,绝对不会伸以援手。
葛藉秋想骂他,可是他的话不是一个不关心国家局势没有清醒头脑的人能说得出来的。他知道她的目的,知道怎样回绝能让她无话可说。她还以为一个能说出她名字寓意的人一定是个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们的人。是她错了,以为政治与经济不可分割,以为商人与政客不同,以为凭她这点姿色可以说动程流偈。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相貌如此无用至极,在程流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