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人知道他两头做事，除了这个女人，所以她危险，危险之人最好还是留在身边，处处看着才叫他放心。
“你先躺着，我去外面给你买碗粥。”他起身要走，忽然又止步，转头问她，“干贝鲜菇排骨粥怎么样？”
沈对青原先待他都是爱答不理，此刻也就云淡风轻随口问了一句：“哪里的？”
丁栗原见她搭话，便也与她扮戏一般调侃起来，道：“怕您大小姐嘴挑，小的特意到城里鼎有名的杏园食记给您买粥去。”
他原以为这位沈小姐会装模作样嗯一声或是送个白眼给他，没想到她却来了兴头：“我知道的，杏园食记，我小时候爷爷常买我吃的。我不要什么排骨粥，我要那个，咸鸭蛋皮蛋肉丝粥。”她最后一句粥名说得又慢又轻快，好像是从记忆里淘出来的，挖了一手的泥，还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不管不顾的。她这会儿才漫出来一点点儿少女的天真活泼。
丁栗原怔了一下，倏地笑了开来，“我以为沈小姐不吃这种我们穷苦人家吃的粥。”
他这句话出来，沈对青的脸又冷了一半，但仿佛看在粥的面子上，还是好声好气拜托道：“我记得他们家还有冷结的绉纱小馄饨，拌上他们家特制的调料酱油，味道不要太好。”
她说起来没边，眼睛也活了起来，丁栗原乐于见她这样，便倚在那椅子靠背上，接她话道：“还有炸肉串，奶黄包。”
“是呢！”她兴奋地差点掉下床，幸亏两只手撑住床沿，在丁栗原跟前闹了这样一个笑话实在使人不好意思起来，她便不再说，又摆出那副半生半死的寡淡样儿。
他去给她买，又顺路去了趟药铺，要了一两黄连，差人磨成了粉，回来就给掺在了粥里。
沈对青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不对，硬着头皮咽下了，吃第二口时才舌头尖上碰到一点便搁勺不吃了，道：“这粥怎么是苦的？”
丁栗原装作诧异之状，上前也吃了一口，一本正经道：“不苦啊，哪里苦了？”
“怎么会？我吃就是苦的呀。”沈对青觉得自己见鬼了，但只听过鬼遮眼，没听过鬼还能改变人味觉的。丁栗原让她再吃一口，她是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这情况啊，不是粥苦，是你口苦。”他说得振振有词，一时把沈对青唬住了，“说明你身体还未全好，还是暂且在老徐这儿休息，别想着四处走了。”
沈对青原信了他那套说辞，听见最后一句脑子便立马转过弯来，秀眉一挑，“你想困住我？”
此时他才正视眼前这个十七八岁丫头的心智远远不止于她的年龄，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不能用对付宋等惆那一套去诓她，便正色道：“不是想困住沈小姐，是沈小姐你实在无处可去。你既自幼去了日本，那你说说青门的弟兄们哪一个能认得出你？若有人认得出，那青门当家的位置也不会这么容易落到日本人手上了。”
沈对青沉默了一会儿，她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他既然能两头做事，必定也不可深信，还是得靠自己，便又拿手指扣起床沿，思索了一会儿，倏地停住道：“我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她以什么手段取代了我的位置，但我一定会查出真相，将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
丁栗原听出她话外之意，嘴角一勾，目光深下来，搬了椅子坐下，道：“我可以帮你。你需要一个帮手，做你的眼，你的耳，你的手，你的脚。”
“那对不住你一番盛情美意了。我不聋不瞎，有手有脚。”她拒绝得果断有理，但还带着一点小孩子赌气似的稚气，这是她的弱点。
丁栗原本来经历了家破人亡心思变得有些阴暗，加上又跟在黄文啸这老狐狸身边多年，现在也学到了抓人弱点短处再加以利用这招。当下便也不与她小姑娘多计较，因为他吃透她性格，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话至说服，只要稍加点拨两句自己就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