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栗原与他相交多年,知道他最讲兄弟义气,不然在警察局也混不到今天,便道:“老徐,里面这个人如果是沈对青,那她对我的重要程度就相当于伫遥,你比我长几岁,伫遥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她生死未明,我心中多有愧疚。若她真是沈对青,他日必有求她的地方,若她念及相救之恩愿意帮我,那我丁家东山再起便更添把握了。”
他说的那样诚恳,仿佛不帮便是一种良心上的罪过。说实话,对徐有诚来说,他爹那一辈的恩情到他这儿已经是封在罐头里埋在地底下的陈年旧事了,他幼时不能理解父亲对照看丁家遗孤的执念,到现在帮忙照顾沈对青也是念在他们二人之间多年来的兄弟情义,但此时此刻这个躺在他们家的姑娘一旦成了烫手山芋,他不能保证关键时刻不会弃卒保车,便在听后尴尬笑了两声,另起话题:“对了,你那个死对头前些天拜托我查一件事。”
丁栗原来了兴趣,他想不到程流偈有什么摆不定要拜托警察的,便问什么事。
老徐抽了口烟,道:“他让我查,一个多月前曾家那起失火案。”
“曾家?是城北曾信杞家?”
“是,不过曾信杞早年出家,家里就剩下他女儿和一个远方表侄女,所以那次失火,就死了她们两个。”
“这我知道,一个曽醒素一个薛书瞒。”而且他还知道薛书瞒是关望笙的女儿,不过这点也无需同徐有诚说了。但他仍旧不解,复又问道,“这有什么好查的呢?难不成叫你去查怎么失的火?”
“这还用查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也就上头让我们对外宣称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失的火。但你想啊,能让上头闭嘴的,定是有势有钱的人吧?虞城有谁?程家和青门。程流偈不会脏自己的手留有案底,那还剩下谁不怕留案底的?”
丁栗原接得快,答道:“青门。”
老徐闭眼一点头,接着说道:“再说回这个失火上,烛台打翻再怎么烧起来两个姑娘家救不了火,这火势也不至于蔓延得这么快到逃不了吧?再者说,现场一共就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他下人全部都逃了出来,而这两具尸体上竟然都有被钝器砸伤的痕迹。不过那时候上头让我们别多管闲事,也就没让验尸官多查,她们也没个亲人了,就由我们警察局草草葬了。现在程流偈让我再验一验尸,那不是得掘人家的坟嘛。”
“那你真去开棺验尸?”
“那你给我指条路?”老徐反问,又见丁栗原不说话,便道:“在这件事上我也不知道程四少是个什么想法,但人家既然说了,我就得去做。你去看看那个姑娘吧,我先出去抽完这支烟。”
丁栗原看他信步向外,心下立知这个人情不可久欠,便起身进屋。
沈对青斜倚在床架子上,神情木然,打丁栗原进来便连正眼也未瞧他一下,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扣着床边木板,眉眼间的漠然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更深的计较考量。
“你不必担心,我会找好地方安置我自己,到时也不必由你‘引荐’,我自当去会会那个冒牌沈对青。”她语音语调平缓坚实,掷地有声,天生带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奇特魅力。
这声音使他有些相信对方是青门真正的当家了,但依旧拿她当小姑娘看:“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如果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也算受伤的话,那我会被我们青门的兄弟看不起的。”她仿佛看透了丁栗原心底的想法,轻蔑似的一笑,又道,“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会还,但还多少,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