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珠子滚到墙边又被撞回来,碰到桌子脚又被弹回去,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忽然被一个人踩住。
那人将玻璃珠子从地上拾起,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一笑,“近子来了中国还是喜欢玩小孩子玩的东西。”
“山口君!”近子跑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玻璃珠子,“山口君怎么也来中国了?”
“是秋子让我过来看看你。”山口走过近子在沙发里坐下,看见脚边还有一颗玻璃珠子便捡了起来。
近子闻言脸色一沉,转过身看他时又笑得分外灿烂:“山口君和姐姐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呢?”
“再过两个月吧,定的是十一月十二日。”山口看她走近,便伸手将那颗玻璃珠子放在她掌心,“再过个十年,近子也要嫁人了。”
“我才不要等到和姐姐一样的年纪嫁人。”近子倚着他坐的那张沙发往地上一坐,仰头看他,乖巧一笑:“山口君喜欢姐姐这样年纪的?不喜欢近子这样年纪的吗?”
山口拍了拍她的头,“不是年纪。”
她心里灭掉的那盏蜡烛似乎又亮了起来,便旋即站起身,“山口君要记得自己所说的。”
“近子……”
“嘘——在这里,我不是上川近子,我是沈对青。”近子刚说完,便听见敲门声,忙轻声对山口说:“山口君,请你先在屏风后面躲一躲。”说罢就坐在沙发上,端起咖啡杯,看着山口躲好了,才启唇道:“进来。”
丁栗原关上门在她面前站定,近子瞥了他一眼,不悦道:“又是你,上次在河衍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你是我的一步暗棋,没事不要到青门来。”
“今晚黄文啸摆宴暮烟凝碧,只请程流偈一人,是除掉他的好机会。”
近子将咖啡往他身上一泼,“谁要除掉他?你也太自作聪明了。”她将咖啡杯放回桌上,又道:“老爷子临死前交给我一个木匣,里面放着所有有身份的人和青门签的契约,其中竟也有程流偈的。他有把柄在我手上,我何必跟他过不去?你和他的私人恩怨,了不了结,也应该我先点头,你说是不是?”
丁栗原默然点头。近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丁栗原离了房间,山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近子忙冲他一笑,乖巧道:“山口君,我表现得好不好?”
“近子表现得很好,我可以放心回日本了。”
“回日本?”近子皱了皱眉,又牵起嘴角,“山口君不在中国多呆几天?”
“我呆在这里只会暴露你的身份,况且,我还要回日本和你姐姐完婚。”
近子闻言勉勉强强扯出几个笑,看见窗台上一盆燕子掌长势很好,关门声让她回过神,她还欲说什么山口早已离开。近子走近那盆燕子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是暖暖的,淡淡启唇道:“再见,山口君。”
丁栗原被近子泼了一身咖啡,匆匆往自己家里去,忽得撞上一个人,他没细看也不打算追究,那人却揪着他衣角不松手,他纳闷回头,却见一个洋装打扮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双眼直直盯着他。那女孩子蓬头垢面,佝着身子,双脚颤抖,像是几天没吃过东西,手上的劲儿却不减,看见丁栗原注意到自己,便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是……沈对青。”
丁栗原起先是诧异,随后就是鄙夷,用手轻轻一扳就拨掉她的手指,便要走,却又被她扯住,只听见她道:“你不是……青门的?”她声音虚弱至极,说话总是二三个字一顿,仿佛多一个字便会要了她的命。
丁栗原望了望她身后的大门,猜她是看见自己从溢禧堂里出来,以为自己是青门的人,便冒充沈对青行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交到她手里,自认为仁至义尽,可那女孩子依旧不松手,他无奈道:“我给了你钱了,够你吃喝好几天。”
女孩子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将那枚大洋掷到他身上,“我说,我是……沈对青。”
她的执着让丁栗原重新思考她行骗的动机。如果这个人只是骗钱,她的身体状况不会允许她为了骗更多的钱而舍弃这一块大洋,如果眼前这个人是沈对青,那么楼上那个是谁?他早就不满于受沈对青的摆布,昔日投靠青门不过是复仇计划中的权宜之计,不料老爷子横死,让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当家,他非但没有得到青门的帮助,反而成了沈对青的棋子。如今那女孩子年纪也和沈对青相仿,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沈对青,若她身份属实,他不仅可以摆脱现在这个沈对青的控制,还可以凭借救了青门当家的记上一功,万事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