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别枝惊鹊(4)
酲酲2017-08-20 20:053,685

  秋风嫋嫋,汀蕙半凋。

  丁栗原同等惆来到城北曾家,等惆与他在路上聊起时才知道对外报道所言的死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她一直想要找到的花西的女儿薛书瞒,当初她在河衍只知道曾信杞收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大帅女儿,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没有丁栗原消息灵通,回到虞城后又因关老太太身故再次去了河衍,其后一连串事情令她焦头烂额竟忘了还有这件事。

  如今真是凑巧了。

  曾家宅院虽遭大火,仍不至于鸡犬寂寥人烟惨淡,因它近城北码头,人事往来代谢从不会因为谁的意外而断,不过单看这栋房子,确实是十分破败了,墙面烧得炭黑,也无人修理翻新,门口台阶边有梅雨时节冒头的青苔,大门也不见了,现在不知道是谁随便拿了块木板挡着。只有那一座未毁的雕花门楼仍能看出过往的显贵。

  丁栗原将那木板往旁边移开,出来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直冲等惆跳去,吓得等惆双手护头蹲到了地上。

  那只花猫却在她脚跟边盈盈一落,尾巴高高竖起,慢悠悠往前走了,像是瞧不起她。

  “阿花!”这时从那幽长深暗的巷子一般的甬道里传来一声老妇的呼喊,便见从里走来一位颤颤巍巍身材发福的老人,脑后抓着一个小鬏。她是出来找猫的,看见等惆半蹲在地上,忙走过去搀她,“哎呀,一定是这猫吓到你了。”

  等惆推说没事,老妇人搀她起来,抬头便看见丁栗原两只手仍搭在木板上,身体摆成大字状,脖子还扭着,也是被那一猫一人吓着了还没回过神。

  “婆婆,你是这家的主人?”

  那妇人一摆手,道:“哪儿能啊,我是这家的下人。原先的主人家,老爷出家做和尚去了,小姐和表小姐都死在一场大火里了。”她说来凄切不足,惋惜更多。

  “那别的下人呢?”等惆又问。

  “别的人都走了,这里毕竟横死过人,要不是我独身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也无处可去,恐怕也早走了。”她自己交代了一串,突然对眼前两个人生了好奇,“姑娘你们是?——这里一般没人来的。”

  等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虽说她极有可能是在此长大,但失忆的她却对这户人家实在知之甚少,这时丁栗原放下了门板过来解释:“这位宋小姐是这家已故小姐的同学。”

  “同学?小姐从小念书习字都是请了老先生到家里来教的呀。”等惆听见这话默默瞥了丁栗原一眼,她以为他是早做好了功课的,没成想也是空口说白话,揣着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撞对一个是一个的心思。倒是这位老妇人自己替他们圆了谎:“哦——你们说的是表小姐吧?她倒是在女校念过两年书。”

  “是是是。”两人都点头,等惆见搭上了关系,便立马继续追问道:“婆婆啊,我们想进去祭奠一下二位小姐,毕竟……”她话至此处忽然忘记那位已故的曾小姐叫什么名字,便立即用眼神示意了丁栗原,丁栗原旋即装作咳嗽以手掩嘴背过身去顺便在她耳边飞快地念了一句“曽醒素”,她条件反应似的把话接上:“毕竟曽醒素……”等“曽醒素”这三个字由她自己口中说出,便像是有谁在她某个穴位上刺了一下,不痛不痒的却引得她浑身都不对劲。

  “好好好。”那位老妇人也不在意她后面的话了,心想自家小姐生前没几个朋友,死后还有人来祭拜大约走也走得安心了,便道:“二位随我来,小姐与表小姐的牌位供奉在这边。”

  等惆跟在她身后,踏过门槛时没来由地步子一滞。那妇人见她未跟上,便停下等她,又见她视线投向那块挡门的木板,便长叹一声,解释道:“一户人家最重要的就是门面。”

  她忽然也是万般感慨萦系于心,接话道:“能挡住风雨也好。”遂继续往里走,只是后脚刚一过门槛,便又警觉地向后看去,直觉有人在暗中窥探着他们,可是一回头却连人影子也没有,便觉自己多心。

  曾家是四进砖木房,第一进的主楼是双层抬梁式,前设廊置廊轩。她走过曾家的几座厅房,倒不觉得使人迷路,反而觉得路就是该这样子的,黄家的洋房别墅比之少了含蓄的韵味,况她觉得这里一砖一瓦都熟悉。

  他们二人上了香,等惆望着那牌位上镌刻的“曽醒素”三字,迟迟不肯挪开视线,倏地问那妇人道:“婆婆,不知道能否带我去曾小姐的房间看看?”

  “姑娘不晓得,这小姐的房间被那火烧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东西也不剩什么了。”

  等惆面上露出可惜,然而她目的不在于此,便又换了一个问法:“哦,是这样的,我早年与你家小姐和表小姐合过影,这张照片交由你们小姐保管了,不过听你这样说,估计也毁在大火里了。”

  “哎,”她低低叹了口气,“小姐守旧,不爱拍照,倒是表小姐欢喜这些洋玩意儿欢喜得不得了,想来你们合影定是表小姐费了一番口舌。”

  “是呢。”她附和归附和,心里却苦,原本想着看到照片便知自己改变容貌之前与这二位小姐其中哪一个较为相似,就算没有恢复记忆也可认祖归宗。可如今连照片也没有,有也已经被火烧毁,心里失望,面上礼貌的笑意也不再挂得住。

  那老妇看她表情有变,以为她是与二位小姐感情深厚,便又极仔细地认真想了一想,突然记起一桩事情,对等惆道:“也不是真的一张没有。”她走过去拍了拍等惆的手背让她不要急,听她把话说完,“两个月前警察局的人上门来讨要照片发讣告,表小姐的照片是好找的,但小姐的就难了。于是我们几个下人就把这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一张老爷出家之前给两位小姐照的合影,本来是想留作纪念的,不过老爷最终也没带走。后来办丧事的时候,仅存的几张照片都烧给二位小姐了,但因为这张放在警察局那里,也就留了下来。”

  “那现在那张照片还在警察局里吗?”她眼底又重燃希望。

  “那张照片一个月前还了回来,我想想,应该是收在二楼西边的那间房里了。不过,这张照片上小姐好像也才十四五岁,容貌或许不太一样。”

  “没关系的,那麻烦您带我去。”

  她略一颔首,领等惆他们往更里一进走去,后面靠东设有木质楼梯,是那种又高又窄的中式楼梯,放不下一个脚。等惆踏上第一个梯阶时,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转头往后一望,丁栗原跟在她身后,也顺着她视线往后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了?”

  等惆总觉得今日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回头又总发现不了什么,她鲜少有这种感觉,便以为真是这栋房子横死过人不大干净,所以总有鬼祟之感。

  二人跟在这位老仆人后面进房,她径直走向角落红木柜上放着的一个檀木箱子,解了铜扣开箱,箱面上的灰登时弹落四散在半空里,等惆上前一步接过了老妇在箱底找到的照片,丁栗原本也要凑上去看,突然感到脖颈后面一阵凉风,旋即回头,却见一根木棍劈头打来,他一个侧身躲过了,又大喝了一声提醒等惆她们。

  等惆听见动静连忙回身,便见一个身短却十分壮实的中年男人举着手中木棍向她挥来,她赶紧后退,可是身后是墙,再来一次她一定退无可退。

  老妇人被吓得直大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角落,将那柜子挪到面前好做掩护。

  丁栗原眼看情形危急,便立刻随便抓了把房里的椅子朝那人后脑勺砸去,那个人吃痛,身形也跟着晃了一晃,等惆抓住机会立即绕过他踉跄着跑到门口,那个老妇人也跟着跑过来,他们三个人旋即逃命似的往东边楼梯口跑,谁料还未真正迈开步子,逃到走廊一半,那边楼梯口又上来一个人,这人手里拿着大刀,个子比前一个高,却也瘦。他们腹背受敌,这老式的房子又只有一个楼梯口下去,等惆想进左手边的房间里暂躲,被丁栗原拦下:“不行!在外面还能拼一拼,躲进去就只有跳窗了。”

  他说得在理,等惆倏地想起手里还攥着那张照片,便看也来不及看就随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此时房间里那个已经追了出来,丁栗原因要开路,就先去对付了那个提刀的,剩她们两个女人。

  等惆看着那人向自己走来,且眼里只有自己,已经猜到自己才是这个人的目标,便想拉那妇人到自己身后,让她趁机先下楼,谁料还没来得及拉住她的手,她已经跪倒在那人面前,双手合十不停哭喊哀求,等惆痛心摇头,又见那人趁她磕头伏在地上时抡起木棍,便知悲剧就要发生,就在他木棍挥下那一刻,等惆忽然下意识大喊道:“刘妈!”

  可惜被她唤做“刘妈”的人已在木棍的重击下血溅当场,倒在雕花栏杆边,眼睛直直望着等惆,抱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死不瞑目。

  宋等惆掩面后退了几步,眼泪旋在眼眶里不一会儿便簌簌落下,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最后关头喊出那一声“刘妈”,因那妇人从未向他们介绍自己姓甚名谁。

  那个男人步步紧逼,等惆回头看见丁栗原仍在和那个瘦高个对打,手臂上已被划了一道,她正是进退两难的地步,又受到刘妈一事的打击,无措中只知道要转身逃开,动作却慢了。

  对方是要她的命,于是不留余地一棍子下来打在等惆后背上,她吃了一棍站也站不稳。这时丁栗原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后背抵着自己后背,用自己身体挡在等惆与那打手之间,一个转位,将等惆送到了楼梯边,如今他们两个占了上风,丁栗原边打边退,叫她先走。

  她应声准备下楼,或许是刚才那一棍子的缘故,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杀手让她六神无主,或许是她一双高跟鞋不方便而那楼梯又陡,她慌乱中踩空,整个人跌下去,头撞在墙上,丁栗原下楼扶她起来,可她已经头脑昏沉,勉强撑着站起来,却摔得更厉害,丁栗原也没拉得住她,她整个人滚下楼去,头又一次磕在了地上。

  那些久失的记忆便如同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将她整个包裹住,挤得她透不过气,只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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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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