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谦推了推眼镜：“有我这么专业的人士在，只要控制好药量，对你妈的病一定是有利无害的。”
“那就用吧。”陆锦书也不迟疑，对于唐学谦的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唐学敏又低头看病历。
陆锦书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还在为了秦氏的事情烦恼？”唐学谦冷不丁地问道。
陆锦书吃惊地抬头，随即无奈苦笑，看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连看起来一心只扑医学的唐学谦都知道了。
“你和秦州的关系整个鼎市有点风闻的人都知道，而秦氏集团的变迁更是无人不晓。”唐学谦仿佛看透了陆锦书的想法，一摊手，“所以，你现在焦头烂额没办法过来看你妈，其实我也能理解。”
陆锦书无奈地点点头，忽然一顿：“等等，那你刚刚就是故意找我茬了？”
一来就对她兴师问罪的，害她连连道歉。
唐学谦抬头弯了弯嘴角，露出近乎微笑的弧度，又很快收拢回去，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啊，我只是在例行一个医生应有的身份该说的话。”
“……我谢谢你如此尽职。”陆锦书翻了个白眼。
“还能开玩笑，看来你也没多大事嘛。”唐学谦态度温和了一分。
陆锦书摸摸脸：“我的状态真的很差么？”
以至于，一个和她都算不上太熟的医生都来给予关怀了。
“确实有点糟糕，一脸深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样子，和你以前的神清气爽相差很多。”唐学谦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至于说得这么详细吗？”陆锦书一脸方，又不住苦笑，“我觉得秦州的情况应该比我还糟。”
“他刚失去了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失落颓废是正常现象。”唐学谦一点也不意外。
“秦氏是他主动放弃的，或者说，秦氏是他一手弄垮的。”陆锦书忽然就说了出来，或许人有时候面对生疏的外人，反而更容易倾诉，“他在那之前就已经情绪很糟糕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才放任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哦？”唐学谦面色肃然起来，“听你这么说，秦州会把人生中相对重要的东西都摧毁，这是一种很疯狂的举动，说明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才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身边的人应该要及早引起重视的。”
“我确实疏忽了，以为强大如他，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到他。”陆锦书的手指都纠结到了一起。
“人都是有底线的，哪怕再怎么厉害的人。”唐学谦再次推了推眼镜，“只能说这是对他的磨砺，你们多陪陪他，鼓励支持对他还是有帮助的。”
陆锦书摇摇头：“他要走了，坚持出国。”
唐学谦顿了顿：“换个环境也是一种好的选择方式，他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去吧，勉强压抑留住他，并没有好处，这是我的专业建议。”
陆锦书怅然地点点头：“谢谢你唐医生，我啰嗦这么多，真是打扰你了。”
“无妨，我也只是随意聊了两句。”唐学谦看着陆锦书依旧茫然无措的眼睛，心里不禁软了几分，“你有什么需要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咨询，或者我也有认识十分优秀的心理医生，我可以引荐。”
“不要了吧，我也没时间去看心理医生，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陆锦书苦笑着站起身，“我先回我妈那儿去了。”
唐学谦抿抿唇，见陆锦书走出去就要关上办公室的门，才终是忍不住扬声道：“心理疾病也是很严重的，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咨询一下，那就常来陪陪你妈，她还很需要你。”
陆锦书手一顿，吃惊地看了唐学谦一眼，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让她意识到生活中还有人对她意义非凡。
所以，陆锦书微微欠身致意，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唐医生。”
唐学谦注视着陆锦书，她似乎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背影越发单薄无力，却偏偏要凭一己之力扛起那么多重担之事。
忽然的，唐学谦心口微微生疼。
下一秒，唐学谦垂下眼眸，一捂胸口，自语道：“唐学谦，你什么毛病了？不不，可怜，肯定是她太可怜了……”
从唐学谦的办公室出来，陆锦书又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朝许梓君的病房走去。
“奶奶，这个要先放到这一边，再……唔，要放到哪里，爸爸？”陆卿卿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陆锦书不禁停下脚步，在门口悄悄往里看。
许梓君的膝盖上放着一个七巧板，陆卿卿依偎在她的身边，专心地看着七巧板，而秦州正屈膝蹲下，应陆卿卿的要求，往上面指了指：“应该往这里放。”
“啊，是的！”陆卿卿欢呼起来，拍了拍小手，又去抓许梓君的手，摸着七巧板慢慢移动，“奶奶，放到这里哦！”
虽然许梓君根本不明白这个游戏有什么乐趣，但看到陆卿卿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下意识地拿着七巧板移来移去，陆卿卿嬉笑起来，试图纠正又忍不住先大笑。
陆锦书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的又想起了陆祁年，如果他还在世，应该也是这样一家人齐欢在一起吧。
而如今，陆祁年已经永远地从她身边走了，下一个要暂时离开的，就是秦州。
陆锦书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如今的她实在很害怕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秦州。
“锦书。”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陆锦书的肩膀，却把沉思中的陆锦书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见陆天华也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
“是你！”陆锦书看到是陆天华，极快地低头去掩饰，将眼角的微润拭去。
陆天华细细看她一眼，又怎么会忽略她微红的眼眶，不禁对她说道：“锦书，你哭了？”
“没有。”陆锦书飞快地否认，“怎么会呢？刚才打了个哈欠而已，我莫名其妙的哭什么？”
说着，陆锦书就想转身往房间走，却见秦州听到响动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正用深邃的眼神望着她，欲言又止之后，最后还是垂下了眼帘，让开了一条道：“进来吧，别都站在门口了。”
“嗯。”陆锦书从他身边擦身走进去，陆天华看了看他们俩，方才跟着进去。
“华！”许梓君看见陆天华就笑起来。
“梓君，我来了。”陆天华立刻来到她的身边，与她十指交握。
陆锦书在一旁看着，这才发现，当她目睹陆天华和许梓君两人要好的画面，其实比她以为的要容易接受，也许是因为这个画面太过和谐了吧。
许梓君转头看向陆锦书，对她招招手：“闺女。”
陆锦书没料到许梓君会在这个时候叫她，微微一怔才走上前，柔声说：“妈，怎么了？”
许梓君放开陆天华的手，讨好地将膝头的七巧板拿起朝陆锦书伸过去，殷切地望着她让她接住，似乎以为这东西能给陆卿卿带来欢乐，那就一样能给陆锦书带来笑容。
陆锦书刚刚扬起来的一点笑容，在自己母亲这细微的温暖举动之下，几乎要维持不下去，心底的委屈辛酸齐齐涌上来，唇角抖动了数次才勉强将种种情绪压抑下去，只唤了一声：“妈……”
许梓君索性把七巧板硬塞到陆锦书手中，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陆锦书赶紧转过脸，努力挤出大大的笑容，朝陆卿卿招招手：“来，卿卿，奶奶要我们一起陪她玩七巧板呢。”
“好！”陆卿卿欢快地应下，几步跑过来继续和妈咪、奶奶一起玩。
陆天华看了看陆锦书，又朝仍旧在门口不远处站着的秦州看了一眼，眉头便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三人玩了一阵，陆天华实在看不过陆锦书一直强颜欢笑，便站起来说：“大家陪梓君出去院里的园子走走吧，我们每天都要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胸都会开阔舒畅一些。”
在这不算宽敞的房间里，陆锦书也早就有些装不下去了，听闻此言也没有异议，让陆卿卿收起七巧板，就扶着许梓君起来。
秦州立刻上前帮忙，和陆锦书一人一边搀着许梓君朝门外走。
“你们让梓君自己走吧，现在她情况好多了，不会那么容易摔跤了。”陆天华在后面劝。
陆卿卿更是主动，上前强行挤开秦州，牵住许梓君的手：“没事，我来牵着奶奶，她要摔倒的时候，我会救她的。”
陆锦书看着陆卿卿小英雄一样挺胸昂首，忍不住笑了一下，顺从地放开了许梓君的手臂，让她自己走。
疗养院的园子确实是花了心思的，这一点，之前过来陆锦书就发现了，只是今天陆锦书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看风景之上，就越发觉得这里颇有点山清水秀，一眼一景的意思了。
“奶奶，你看那里有一只蝴蝶，我们去抓好不好？”陆卿卿指着前方一只翩翩蝴蝶兴奋地大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