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陆卿卿就拉着许梓君追上去。
“卿卿,不可以!”陆锦书慌忙喊。
许梓君本就连走路都会不稳,更何况跑?
可陆卿卿一个小孩子,不懂许梓君的难处,更不能压抑心中的好奇,哪里听得进陆锦书的话,充耳不闻地一个劲儿向前跑。
秦州反应也快,立刻就追了上去,很快就在她们跑出去十米左右的时候,将陆卿卿拉住,这才让两人停了下来。
“奶奶身体不好,不可以随便跑动的。”秦州拧眉告诫陆卿卿。
这时候陆卿卿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低着头不敢说话,身子向许梓君靠近了一些。
秦州哪里还舍得责备?
陆锦书也慌忙想要追上去,却被陆天华拉住了手臂:“让秦州照看一会儿她们吧。”
陆锦书看出陆天华这是有话要和她说,便对秦州递了个眼神,挥挥手让秦州带着祖孙俩先走。
“你想说什么?”陆锦书开门见山地就问。
陆天华刚要说话,陆锦书便又立刻说:“如果你要问秦氏的事情,那就不必开口了,事情就如媒体所报道的那样,我们也已经接受了目前的现实。”
陆天华闭上刚张开的嘴,顿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问:“那你呢,还好么?”
陆锦书奇异地看了陆天华一眼:“你竟然会关心我?”
“锦书……”陆天华无奈地唤了一声。
他以为自从陆锦书回到鼎市以后,他们之间也经历了一些事情,陆锦书对他的敌意总该消减一些,可如今看来,在陆锦书的内心深处,他依旧还是那个苛刻于她的“陆天华”。
陆锦书偏开脸,不去看陆天华,也不让陆天华看清她的表情,方才生硬地说:“我还好,从小到大我经历的不好的事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两件事,更何况,秦州还依然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他在就够了。”
“哦,是么?”陆天华意味不明地含糊应着,他也是过来人,一对恋人之间有没有问题,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陆锦书非要逞强,他也不能拆穿,只能说,“其实,我手头上还有一些人脉,秦州有计划要复位的话,我可以帮忙。”
陆锦书越发惊疑:“你要帮秦州?”
“他既然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又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当然希望你们一家能越过越好,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和你们一起扛。”
陆锦书却是不信,听了陆天华这话后,便说:“你是不是因为看见了卿卿?你其实不是想说秦州的事,也不是想帮他,你只是想借此机会套近乎,然后带走卿卿,对不对?”
陆天华顿时就有些急了:“陆锦书,你能不能不要带着这样的恶意揣测我?把你浑身的刺收起来,我是真心想帮忙,你若是不需要就算了,何必又要来出口伤人?你刚刚在卿卿面前提都不提我一句,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忍着不多言一句,可你现在……”
陆天华似乎是十分生气,伸手捂住胸口揉了揉,痛苦的表情才稍有缓解。
陆锦书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在陆天华这一个动作之间,烂在了腹中。
“罢了罢了,权当我没有说过。”陆天华缓过劲儿来,疲惫地对陆锦书摆摆手,“走吧,他们三人都已经走远了,我们拉下太多也不好。”
说完陆天华就已经佝偻着肩膀向前走去。
原本以为陆天华会像以前那样,借机对陆锦书好一顿训斥唾骂,可陆锦书怎么也没想到,陆天华仅仅是说了几句,又兀自气了一阵,就如此颓废地离开了。
陆锦书站在原地,看着陆天华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太敏感了?
从疗养院回来,陆锦书沉默地看着前方不说话,陆卿卿已经趴在她的膝头睡着了。
秦州看她一眼:“怎么不高兴了?妈的情况还不错啊。”
“不是因为妈。”陆锦书回答,“是我爸,他说想动用他的人脉帮你复位,我没有相信,他挺生气的。”
“哦?”秦州挑起眉梢,“看来你们俩父女还真有相同的癖好。”
“什么?”陆锦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爱管闲事啊。”秦州轻笑,当初可不是陆锦书一味不听劝告,非要插手秦氏的事情。
陆锦书越发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秦州便哄她:“主要责任还是在于我不相信你,没把事情和你及时说清楚,让你白白担心了这许久,我错了,好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对。”陆锦书想起之前那段日子心中始终不舒服,可又无法再对秦州撒气,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惧怕失去秦州。
“当然是我不对。”秦州一口应下,又说,“所以,你要不要和你爸爸说清楚,免得他万一也自作主张去做了多余的事情,让局势更麻烦。”
陆锦书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只不过……”
不见下文,秦州只好问:“只不过什么?”
“我爸他是真的年纪大了,老了。”陆锦书叹息着说道。
秦州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陆锦书,说道:“人都会有年老的一天,你爸当然也不会例外。”
陆锦书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喃喃说:“我今天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忽然有些害怕,怕他会太老了,会……总之,我现在真的很怕失去,哪怕是我曾经那么憎恨的陆天华,就因为他是我的亲人,我就已经舍不得失去他了。”
这次,轮到秦州沉默不语了。
秦州很明白,陆锦书也许是真的害怕陆天华会有一天突然老死,但此时陆锦书更害怕的,是即将摆在她面前的,与他的离别。
可秦州不得不走。
甚至,在看到这样脆弱得像是一张纸的陆锦书时,秦州都想要立刻离开,而不是再继续在仅剩的时间里,做这种为残忍做铺垫的陪伴。
陆锦书偏过头,默默注视着秦州。
她亦是希望秦州能在听了这番话后,主动提出来留在鼎市,哪里也不去了。
可秦州又怎么会给她回应?
“算了。”静默了三分钟后,陆锦书疲惫地瞌上双眸,紧了紧谁在怀中的陆卿卿,似乎想从她的身上汲取到一些温暖。
秦州这才看向陆锦书,见她眉头紧锁,心里十分难受,却只能不动声色,将情绪一一掩去,装作若无其事。
接下来的日子,就算陆锦书和秦州总是笑脸相对着对方,可他们都很清楚,两人中间始终有一层隔阂,抹不去打不破。
他们好像还是在那短暂的幸福中一样,就连手都似乎是黏在了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放开。
但无论陆锦书也好,还是秦州,他们亦是都知道,这一切都是镜中水月的假象,就如同那谁都不提的离别,终于要渐渐逼近了,到来了。
今天,就是秦州要飞往英国的日子。
陆锦书迟迟不愿意给秦州收拾行李,可当秦州自己搬出行李箱打开时,陆锦书又非是把秦州撵出房间,自己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将一行李箱的东西收拾得妥妥当当。
秦州看着陆锦书,又看了看行李箱,衣物鞋袜等等一应俱全,好像他只是出个短途旅行,下周就会回来一般。
秦州叹息着把行李箱合上:“我去了也是要重新买,其实,我只想带几样办公用的东西。”
陆锦书抿抿唇,将眼中摇摇欲坠的泪逼了回去,勉强自己不要失态,说:“你买当然是要新买,但刚去的头两天肯定会很忙,我才不信你有心思去购置物品,所以,总要有一两身体面的衣服吧。”
“嗯,你说得对,还是你细心。”秦州不再反驳,点点头。
陆锦书拉住秦州的手:“去吃午餐吧,我让人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以后到了英国,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中餐口味了。”
“你忘了,在你的训练下,我已经会自己做饭了。”秦州握紧陆锦书的手,又慢慢松开,率先向楼下走,“不过,不用自己动手就有好吃的,我还是要多享受一下这种待遇。”
陆锦书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秦州的背影,苦涩一笑,跟着下了楼。
陆卿卿早就坐在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色,一见两人下来,便欢呼着跑过去说:“今天是不是过节呀?”
“你怎么这么说?”陆锦书被问得稀里糊涂。
“因为有那么多好吃的呀,每次过节,我就发现好吃的东西特别多!”陆卿卿一本正经地解释。
“噗!”陆锦书笑出了声。
秦州都被逗笑了,摸摸陆卿卿的小脑袋:“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只不过是因为想吃很多好吃的,就做了很多好吃的来吃。”
陆卿卿恍然大悟,一脸“原来还可以有这种操作啊”的表情。
逗得两个大人又笑起来,刚才在楼上的那些不开心都似乎忘记了。
有着陆卿卿这个活宝在,一顿饭总算不是悲戚地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