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083,230

  戚逦娘一边走一边悄悄去看梁廷玉的神色,可是他始终目视前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自己。前行中有往来的人或者车马将要撞到她时,他也会体贴的小心护着她,可是她心底那股悲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和往昔,她和梁廷玉之间不仅仅隔了无奈分离的那近十年,也不仅仅因为她曾嫁作他人妇,而是他的心似乎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她是个女人,女人对于这种事似乎天生就很敏感,更何况她曾经心属梁廷玉,而这些年来也从没人在她心中的低位超越过梁廷玉。

  “廷玉哥哥……”戚逦娘欲言又止。

  此时他们已经快要靠近戚逦娘的娘家宅子所在的巷子。正是人少僻静,梁廷玉终于停下来:“逦娘,其实我今日和你出来,只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

  估摸着梁廷玉的语气,戚逦娘忽然觉得很心慌,她强笑道:“廷玉哥哥,多谢你今日陪我出来,我到了……那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后便立刻回头往家门口走,却听身后梁廷玉轻叹口气:“逦娘,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力所能及必会帮你,不过以后你我就不要如此私下见面了,你是孀居妇人的身份,于情于礼都不合……如果你想要再嫁,我也可以帮你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好归宿。”

  戚逦娘猛地回头凄楚的看着梁廷玉,她的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廷玉哥哥,我们真的不行了吗?”

  梁廷玉看着她,缓慢的摇了摇头:“世事变幻,白云苍狗,你另嫁了旁人,而我心里也有了别人……她待我很好,好到我难以形容,我想我梁廷玉此生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像她一般的女子了吧?我想好好珍惜这份情意,所以我们不要再这么来往了,我不想让她心伤失望。”

  梁廷玉说完后,又略站了站,终于转身离去了。

  戚逦娘失魂落魄,她满怀希望,以为梁廷玉会顾念旧情,他一直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她以为他会顾念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她以为他答应和她出来是因为默许了她的心意……没想到,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他不想要她了,他嫌弃她的过往,他喜欢上了别人。

  她浑浑噩噩的往前走,却听身后有人冷冷道:“站住!”

  戚逦娘呆呆地回头望,却见身后人一袭燃烧如火的红斗篷俏然而立。

  “姑娘,你是……”

  却见那红斗篷的主人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清亮的眸子扫过她的脸,终于字字清晰道:“以后你不许再见梁廷玉!”

  被梁廷玉拒绝的忿忿被面前女子跋扈的气焰无声挑起,戚逦娘也有些恼怒:“你是什么人?”

  “我是长廷羽卫将军冯静,我是安国郡主冯静,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所以你不要不自量力和我抢。”冯静神色不动,冷声道。

  戚逦娘原本的怒气在听到冯静的名字时变成了无言的恐惧,她如何不知道冯静是谁?“女猛鸠”的名字响彻大兴城,真是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了,她戚逦娘怎会不知?

  “你是女……”后面几个字她不敢说出来,却见冯静了然地挑眉一笑:“对,女猛鸠,想这么说是不是?随便你说,本将军才不在乎,不过梁廷玉是本将军的人,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也不要再纠缠他!”

  戚逦娘蓦地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人人都要指责她?是,梁廷玉指责她,她无话可说,毕竟是她辜负他在先,可是这个冯静凭什么?凭什么!

  “我和廷玉哥哥自小相识,后来定下了婚约,在这个世上没人比我认识他更早,没人比我喜欢他更久,冯将军你是有权有势,可是我和廷玉哥哥自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却不料冯静闻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就是你的优势?青梅竹马?没有人认识他比你早,没有人喜欢他比你久?一个在梁家落难时抛下青梅竹马的情分另嫁他人的女子,在这个时候竟还能厚颜无耻大谈青梅竹马四个字只会让本将军觉得可笑!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么说是在侮辱青梅竹马四个字吗?”

  见戚逦娘闻言瞪眼看着她,冯静冷蔑道:“本将军五岁时遇到他,从那时起本将军就喜欢他一直到现在历时十三年,而且至今未改,你在本将军面前说早或者久这样的话还有意义吗?”

  “不可能,你在胡说!”戚逦娘忽然失态:“我仰慕他、了解他、喜欢他……”

  戚逦娘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冯静冷然打断:“那么敢问你可知道梁廷玉最爱看什么兵书?他最拿手的阵法是什么?他最趁手的兵器是什么?他领兵打仗时胜几次败几次?他以少胜多的那次战役共歼灭敌军多少人?他一战成名的那一战叫什么?发生在何地何时?他哪一年坐上车骑将军的位置?”

  戚逦娘被冯静问得肩头栗抖、心慌意乱,“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不是仰慕他、了解他、喜欢他吗?为何连这些都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子满大街一把一把的,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不能和他并肩的女子凭什么站到他身边?他是注定要驰骋疆场的良将,他需要的是一个和他心意相通、策马并肩的人,而不是像你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会用眼泪挽留他的平庸女子!”

  “那你倒是说说啊,你刚刚问我的,你又知道多少?”戚逦娘已经忘了面前的人是她深深畏惧的冯静,她只觉得冯静已经将她逼至绝境,她的话语已经将她折磨的体无完肤。

  “他最爱看的兵书是《六韬》和《三略》;他最拿手的阵法是奇环天龙阵;他最趁手的兵器是银蛟战魂枪;他从领兵开始共征战大小战役四十七场,从无败绩;他以少胜多的那场战役是以精兵八万对突厥数十万骑兵,那次他共歼敌五万六千人,其中上将十一人;他一战成名的那一战叫做可洛赅山之战,发生在隋开皇二年秋的可洛赅山;他是隋开皇五年时坐上的车骑将军之位,那一年他还不到十五岁。”

  戚逦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下来,她不断退后:“你既然这么和他心意相通,又何必来找我的麻烦?在你眼中,我自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只是让你看清楚现实,死了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廷玉是个和善心软的人,你用旧时的情分去束缚他,只会令他左右为难。不要觉得你自己很委屈,在我眼中,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意根本不值一提。”冯静冷笑着看她:“我从喜欢他的那天起就习武、读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和他相配,与他并肩一起前行,你又能为他做什么呢?不过是个连安静等待都做不到的人罢了,既然你已经嫁了别人,那么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戚逦娘忽然绝望了:“平白让冯将军费心了,就如你所说我早已经不配他了,他刚刚也说了,他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他说那个人待他极好,他想珍惜那份情意,不想令她伤心失望……想来,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冯将军你吧?”

  冯静一愣:“他真这么说?”

  戚逦娘昂起了头:“冯将军放心,逦娘虽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平庸到满大街都是的那种配不上他的女子,但是逦娘却也不屑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以后我再不会约见梁廷玉,冯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她说完后就像斗败的公鸡,满身的羽翼乍起,却掩不住那丝憔悴和零落,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

  冯静目送她离开后,才折返往回走,快要走出这条巷子时,忽听旁侧有人轻叹:“你呀,何苦来找她的麻烦。”

  冯静动作猛地一僵,侧头循声望去,正见梁廷玉步出侧巷。

  “你没走?”冯静微微皱眉。

  “你来了,我怎么放心走?”梁廷玉摇头走近。

  “你是怕我欺负她吧?”

  “刚刚逦娘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何苦再说这样赌气的话呢?”梁廷玉叹气:“我已经和逦娘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多想。”

  “逦娘……”冯静撅嘴:“叫得真亲热。”

  梁廷玉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好,我错了,她不是逦娘,是戚小姐,这样冯将军可满意了?”

  冯静凑过去揍了他一记:“她是戚小姐,我是冯将军?嗯?”

  梁廷玉捉住她的拳头,包在掌心中,浅笑道:“茶茶,我以为你不会如一般闺中女子那样去吃这种无聊闲醋的。”

  “谁说的?本将军醋劲很大的,你最好小心行事,否则本将军就请你好好喝一壶!”冯静嘴角已经绽开了笑意,口中却还在威胁着。

  “小的不敢,还请冯将军高抬贵手,饶过小的这次!”

  “算了,本将军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得令!”梁廷玉边笑边牵了她的手:“请将军给小的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小的能有幸牵着冯将军的手,好好逛逛这大兴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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