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懑情绪瞬间将梁廷玉的理智席卷,这样的侮辱和折磨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未来还如此漫长,这种羞耻煎熬到底要熬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到底要忍到什么地步才罢休?脑子里嗡嗡怪响,只觉得眼底充血一般的红,森冷的利芒划过清眸,一种无声的杀气从周身开始蔓延,那种血战疆场的热血沸腾之感令他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铁链。
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密,男人们猥琐的呼吸声开始加重,酒醉的刺激似乎瞬间就将感官的享受撩拨到了最高点,本能的需要令他们无暇感知到危险,只有那张令人欲念横生的脸不断在前勾引摇晃,唯有搂过来恣意为所欲为一番,这个夜晚才能功德圆满。
梁廷玉的嘴角几乎就要咬出了血,铁链被他的力道撑得铮然作响,他浑身的肌肉绷紧,脸色冷若严冰。
因情绪惹染而更加夺目的清雅眉眼终于令那满心欲念的醉鬼守兵忍不住向梁廷玉脸上摸来,梁廷玉快速冷笑一下,猛地抬右腕将锁链缠住了这厮的右手肘,反拧后纵向一搅,就听那人惨呼一声,骨骼碎裂的森然声悄然响起于死寂的夜晚,只令人不寒而栗。
余下几人一瞬间都有些傻住,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弱不堪的流犯竟然敢这么大胆的反抗,惊讶褪去,立刻便是恼羞成怒,于是几人同时攻向梁廷玉。
这样不堪的守兵……梁廷玉心中一片悲凉,这就是守护大好河山的热血儿男?天色如此暗沉绝望,心头如此悲愤难言,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锁链,只觉得他的心比铸铁还要冰寒千百倍。
一腔男儿热血,已冷;一颗报国雄心,已死。
罢了,那便一生逃亡吧。他心灰失望至极,抬手用锁链反围住一人的脖颈刚要用力绞杀,就听一声如哨般的轻响划破夜空,那是长鞭当空长鸣的声音。
梁廷玉僵住了动作,却见那舞动如蛇的长鞭已经瞬间掀飞了两人,一抹火红的身影随之迫近,抬脚又踹翻了另一人,反手以鞭为绳缚住了那人的双手,另一只手中寒光凌冽划过,手起刀落间,那被困住之人的下身已经一片血红。
她的动作如此之快,远远快过了哀嚎翻滚于地之人的惨呼声。梁廷玉被来人快如闪电的身手和狠绝残酷的手段惊住了,半晌无言。
可火红披风的主人可不管那一套,她一指梁廷玉:“你让开!这帮畜生不能脏了你的手!姑奶奶帮他们把孽根清干净,就不会被这种腌臜恶心的事情再伤到眼睛了!”
她一边说一边挥舞长鞭,将另一边那人抽的满地爬滚、哭爹喊娘。她持着滴血的匕首步步逼近,那刚才还醉态百出的守兵,此刻只是惊惧的瞪大双眼,瞳孔里映出她高高举起的匕首。
“不要,我不要……”守兵被这如鬼魅般的女人吓住了,兵营里从来没有女人,她一定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厉鬼,对,只有厉鬼才会这般手段酷烈的伤人!他想着,冷汗如瀑,斜眼看了已被阉了的那位伙计后,双手忙丑恶的掩住裤裆,肩膀抖成一团。
她的红披风被疾风卷起,她的长发在漫夜中舞动。梁廷玉看着她挥下匕首,忙卷起锁链抽向匕首的尖端:“不行,你住手!”
茶茶右手的匕首滑落,却用左手重新握稳,刺向守兵的腿间。梁廷玉见她意态坚决,只得上前两步,以锁链缠上她的手腕,同时伸出手臂圈住她的动作。
因为是梁廷玉,茶茶没有过分挣扎,于是被他拥进怀里,“你答应我放下匕首,我就松开你。”
茶茶昂头看着梁廷玉的脸,眼底的光闪亮到逼人:“他们刚刚想要侮辱你!”从君齐口中知道这件事时,她就几乎快要怄死,而刚刚亲眼目睹这一幕,她气得只想要杀了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君齐统管下的守兵,她一定要他们的命!
梁廷玉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格外嫣红的脸,好奇怪心底刚刚难以平息的那股狂躁就这么被她抚平了,他的掌心感受到她因为忿忿而显得有些颤抖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我是流犯,他们是这里的守兵,他们要杀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可是我要杀了他们,我就是死罪……我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糟了,可是我不能连累你。”他伸出手似想抚触她的脸,终于又停下,低声问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为什么他要生活的这么隐忍和不堪?他现在就像困在泥沼中的蛟龙,难以凌空九霄。光是这么想着,她就觉得遗憾和心痛来回翻搅。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披甲提枪,坐胯骏马,征战沙场,被众人仰慕才对啊,为什么他要落得如此境地?
精致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掉她涌出眼眶的泪水,他觉得心头酸痛柔软,于是口气全是温柔:“怎么哭了?”
是啊,怎么哭了?她狼狈的侧头拭泪,明明从小到大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刚刚的眼泪她却难以忍住,她赌气而狼狈的将头埋进他的胸口,用力搂紧他的腰,只是抽泣不说话。
梁廷玉道:“刚刚伤人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现在却又哭得稀里哗啦,茶茶,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子了。”他虽然逗着她,可是手指却轻轻拂过她的黑发。
她埋首他的胸前,声音有些闷钝不清:“你放心,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我绝不会让你一直这样下去的,我发誓绝不会!
“你说什么?”梁廷玉没有听清。
茶茶还未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物扑到在地的声音,二人双双回头,正见到谢君齐收回手,而那几名守兵全都躺倒在地。
谢君齐看着脚下躺着的那些守兵,只觉得一阵头痛:“我这小小的边关供不起你这尊大神,你赶紧走吧!”
梁廷玉闻言有些尴尬:“那个,谢将军……”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却见怀中的茶茶梗着脖子跳起来,大骂谢君齐:“这就是你治下的守兵?都是些什么玩意!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刀一个把他们全都料理了!”
谢君齐苦着脸看过来,正对上梁廷玉无可奈何的眼神,两人同时苦笑。
“一个女人滞留军营本来就是犯了军纪,你还把守兵给……”谢君齐看着那守兵血淋淋的裤子,更觉头痛:“你赶紧走!你要是留在这里,等到了明日此事追究起来,我也保不了你!我已经把他们暂时敲晕了,理由我还在替你苦思冥想中,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茶茶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语:“廷玉?”
“嗯?”梁廷玉疑惑低头,却忽然被她双手用力拉低了头,他猝不及防还在怔忪,就有一双柔软的唇吻了上来。
梁廷玉呆住了,他只感到那唇又软又滑,却着实狠狠和他厮磨了一阵,然后他被大力推开,而亲了他的那人满脸通红,捧着脸一路跑远了,“夫君,我等着你来娶我,你要早点来哦!”
梁廷玉后知后觉地抬手抚唇,侧目正看到谢君齐呆若木鸡的脸,一时间脸上发烧,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静这个疯女人……”谢君齐自言自语:“女猛鸠,这名字贴切,起得好!”他感叹完,去看被“非礼”的梁廷玉:“廷玉,皇上派了杜大人慰劳边关战士,顺便宣读了旨意,这旨意和你有关,我今夜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
“和我有关的……旨意?”梁廷玉很意外,朝廷还会有旨意给他吗?这么多年了,皇上还会记起梁廷玉是谁吗?
“皇上命你和杜大人一起启程,返回京师,皇上对你另有旨意。”谢君齐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整理一下吧,估计就这两日,你就要动身离开这里了。”谢君齐说着,已经走到了梁廷玉面前:“你在这里呆久了,回到京师难免会有些不适应,不过你要记着一件事,能从这里再返回京师的流犯,你是第一个……好好珍惜,切不可辜负。”
谢君齐说完,拍了拍梁廷玉的肩膀,转身要走,忽听梁廷玉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说她是谁,可是谢君齐却明白他指的是阿静,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着他:“她和我从小相识,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对人诚挚又义气。或许她看起来比平常人家的女子要离经叛道些,但是她的珍贵之处是要用心才能体会到的……她当我是兄弟,可我一直拿她当妹妹,所以我绝不允许有人去欺负她,伤她的心,你明白吗?”
梁廷玉闻言神色有些肃然:“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她喜欢你,你知道吧?”谢君齐笑了笑:“她对你真的很用心,好好珍惜她吧,否则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