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073,147

  她喜欢你……

  梁廷玉再次翻身,只觉得平日早已住惯的帐子此刻竟是这么安静空旷,而他脑海中不断晃动的却是那件色浓如火的红披风。

  谢君齐说茶茶是随一位长辈来塞外办事,偷空跑出来,想来看望他的,结果意外邂逅了梁廷玉,那丫头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有了后面的纠缠,茶茶住在京师,等梁廷玉返回京师后,就可上门提亲,他说茶茶那个沉不住气的丫头一定会主动来找他的,还说让梁廷玉放心,她不会白白亲了他的,定会负责,此言令梁廷玉哭笑不得半天。

  茶茶,她是谁?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初次相见的人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吗?他想到她为他挺身而出教训守兵,想到她情绪激昂时夺眶而出的眼泪,还想到……他慢慢抬起手抚唇,真是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大胆的女子,竟然在还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如此肆无忌惮的吻他。那种脉脉无语的深情,还有她的一颦一笑,那不会是作假的,他能感觉的到,可是正因为那情如此真挚,才令他更感到莫名。

  还有皇上命他回京师的旨意又有什么深意呢?这旨意来得如此突然和莫名其妙,就好像谢君齐口中已经先行返回京师等他的茶茶一样,令人捉摸不透……莫非这其间有什么关联?

  梁廷玉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恍惚睡去。

  次日一早,他便在谢君齐的引荐下见到了那位钦差杜大人。彼时他的镣铐已除,衣服也换了崭新的一身,而他坐在将军府的主厅中,仍然觉得恍惚不可信,这一切的发生好像一场梦。

  “你就是梁廷玉?”那位杜大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面貌清瘦、神情严肃。

  “草民正是。”这草民二字叫着何其艰涩,即使风沙相伴近十年,他还是觉得难以心平气和的坦然说出口。

  “皇上的旨意,本官已经和谢将军交待过了,因为旨意是给谢将军的,所以你也不必跪下听旨了。”杜大人上下打量着梁廷玉,眼中似有了些许笑意:“果然是风采不凡,难怪了。”

  闻言,梁廷玉有些诧异,却也不好出言询问。

  杜大人轻嗽一声:“本官明日启程返回京师,梁公子就和本官一起同行还朝吧……你在此地的服役就算了结了,等你抵达京师后,皇上自会有旨意给你的。”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而且细细琢磨似有无限深意。梁廷玉满心疑惑,却也不能细问,只得低首施礼:“多谢杜大人,那返京途中草民要多叨扰杜大人了。”这些年,他早已学会了忍耐和低头,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逼人棱角早被无情的流放岁月磨平了。

  “你不会是个草民的。”杜大人离开主厅时,似乎模糊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其间意味梁廷玉难以揣摩。

  翌日,迎着黎明的曙光,休整完毕的钦差卫队便踏上了返回京师的归程。轻轻抚摸着掌心下的马鬃毛,那种久违的纵马驰骋的快感令梁廷玉情绪激动,这种骑马而行的日子,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如今幻梦成真,实在令他心头难静。

  快马加鞭赶了一段时日的路,就进入了天水郡的地界,抵达京师指日可待。

  一行落宿在天水郡上邽最大的一个镇,入镇时已近黄昏日落,一行选定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用过了晚饭,梁廷玉想出门逛逛。皇上对于梁廷玉的态度目前还不是很明朗,故此杜大人也不能像个囚犯一样限制他的行走,于是派上两名军卫跟着梁廷玉,就放他出了门。

  镇子很热闹,左右店铺林立,虽然时候有些晚了,可是关门的铺子却极少,许是此地风俗使然偏爱晚市。

  流放塞外许多年,手脚被缚没有自由,已经习惯这样囚禁生涯的梁廷玉乍一踏上这人潮熙攘的石街,竟觉得眼眶发热,明明以前是最不喜欢喧哗热闹的人,可是如今在街上看着那些悠闲自在的人们,他竟然觉得心底无比的温暖,是的,这样的热闹令他瞬间心安。

  他其实并不口渴,却还是寻了一处茶摊坐下来叫了一壶茶。临离开塞外边关时,谢君齐给了他不少银两,说怕他路上有急用不方便,他推辞半晌,谢君齐却始终坚持,他说这笔银子日后定会和茶茶清算,只是借给梁廷玉的,如此他才只得收下。

  以前从来不爱在街上闲逛,如今叫上一壶茶,不喝,只是捂在手心里,看着嫩绿的叶片缓慢舒展开,听着耳畔嘈杂的人声,他竟然就能想心事出了神。

  等见到不远处里里外外围起来的人墙时,他才惊觉手中的茶已经冷透了。

  “老丈,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梁廷玉付了茶钱,想要站起来时,忽听茶摊伙计问一位走进铺子的老丈。

  “是个女人啊……蓬头垢面的,样子很是狼狈,说是路上遇到歹人,被抢了盘缠,如今困在此地无法返乡,跪地请求施舍呢。”那老丈微微叹道。

  原来也是个失意之人。

  梁廷玉心中叹气,却抬步走向了那围观的人墙。他摸出几两碎银子,挤进了人群,看到那跪地瑟缩的妇人时,又微微叹口气:“一点心意,微薄之力,万勿嫌弃。”他说着便将银子放在了妇人面前。

  那妇人慌忙磕头:“多谢公子义气相助,小妇人感激不尽。”她磕头后才抬头想看看这好心人的模样,岂料她不看便罢,一看之下竟是呆了。

  面前人一身皂衫,长身玉立,肤白墨发,眉眼甚隽秀,翩翩风采,气韵天成,竟是一清俊无双、俊逸雅极之人。

  面前的妇人形容潦倒,蓬头垢面,容貌难辨,可是她盯视他的眼神还是让梁廷玉微微侧头,心底有些奇怪,他微微蹙眉,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被人用力扯住了袍角。

  梁廷玉诧异低头,却见那落魄妇人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廷玉哥哥吗?”

  梁廷玉大吃一惊,这妇人竟然认得自己?她是谁?

  见这女子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梁廷玉便问道:“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那妇人听言更是抽泣不止、肩头耸动,却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廷玉哥哥当真不认得逦娘了吗?”

  逦娘……梁廷玉盯着那模糊的容貌,忽然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戚逦娘?”

  那妇人呜咽点头:“正是。”

  逦娘将来会是廷玉哥哥的娘子。她说这话时稚声细语,小脸儿含笑,隐约的羞涩挂满眉梢。

  那时候年少天真,以为互相属意,便能岁月静好,就如同知晓他和逦娘的婚约之后,他便在心底视她如同娘子,尽管那时候幼稚到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娘子。

  如今年华逝去、世事变幻,他乡偶遇,她已是已婚妇人,而他……天恩难测、前途未卜。她满眼含泪,仰头看他,而他心中哀痛,低头瞧她,一时间都觉得悲伤难遏,心头沉重。

  梁廷玉轻叹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掸了掸她身上的土:“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出口的话温柔和煦,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随后暗自苦笑。尽管已经远离了艰苦卓绝的塞外流放之地,尽管他如今干干净净地奔赴京师,除了岁月磨砺,似乎没有什么痕迹留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心底却知道有很珍贵的东西永远的留在了西北塞外的凛冽风沙里,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起来依然是梁廷玉,只有他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梁廷玉了……音容如昨心已改,白云苍狗风如旧,只余黄昏瘦。

  “一言难尽。”戚逦娘似是满腔愁苦,最终只化为一叹,“廷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塞外……”她的话顿住,似乎不忍说下去。

  “不日前接到了皇上的旨意,令我随同钦差杜大人返回京师……我是途径此地,出来走走。”梁廷玉看着戚逦娘狼狈落魄的样子:“你如今嫁人了?嫁去哪里?返乡之地可远?不要从这里跪着了,要不先和我回去,我那里还有一些银两,你若返乡或许用得到……”

  不知为何,戚逦娘闻言悲容更戚:“我……我是要返回京师娘家的,我……”她又哭起来,眼泪落个不停。

  梁廷玉无法,只得安慰她几句,将她带回了客栈。回到客栈后,梁廷玉将戚逦娘的事主动禀告了杜大人,虽然多有不便,不过扔下一个孤苦女子却也不妥,于是一行人上路时带上了戚逦娘。

  又过了半月,一行终于抵达了京城。梁廷玉被杜大人安排在了外省官员暂住的馆驿内,而他本人则直接入宫了。

  一路上,梁廷玉已经从戚逦娘口中知道了她这些年的遭遇。无论如今如何光景,总有当年青梅竹马、缔结婚约的情分,看出了戚逦娘的依依不舍,于是梁廷玉还是亲自将她送回了她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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