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103,142

  “胡说八道!”杨坚闻言已经拍案而起:“昨日朝官们何时离开东宫的,竟敢欺朕不知吗?节日庆贺?说得好听,若是节日庆贺必是你去我走,怎么会一群人聚集东宫吃吃喝喝如此之久?法服朝见,竟然还要有司征召!”

  至此,大臣们已明白皇上是要算昨天的帐了,那些昨日出入东宫的早已汗如雨下、双腿发颤,在太子杨勇脸色苍白率先跪倒后,竟然呼啦啦跟随着跪倒了一片。

  杨坚看着跪倒一片的黑压压的人头,竟然气得笑出来:“好啊!好得很!都不打自招了是吧?倒省得朕挨个去查了!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杨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膝行几步跪倒磕头:“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只是聚,并无朝,并无朝……”

  杨坚冷哼一声:“法服太子都穿了,没有朝吗?”

  “儿臣……儿臣……”杨勇言语艰涩,竟不知该如何辩解,才能让父皇相信昨夜真是一场普通的百官相聚,在他犹在思量该如何开口时,杨坚已经先他一步,有了决断。

  “太子宫中文臣武将如此多,太子行规有差,竟无一人劝阻,要来何用?”见杨坚话中之意直指东宫大臣,杨勇立刻慌了手脚:“父皇开恩,此事都是儿臣思虑不周,和其他人没有关系,请父皇责罚儿臣一人便好,切莫迁怒旁人。”

  杨坚指着他,怒道:“混账!太子为东宫表率,是未来的皇帝,你让朕责罚你,岂不是扇朕的耳光?朕的肱骨之臣多半都送去了东宫,没想到不教还好,这太子竟是越教越糟,让朕心凉至极!太子身边没有敢言劝诫的忠义之臣,竟然满是怂恿太子违反祖制的奸佞之辈,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东宫蛊惑太子,我大隋江山将来岂不危矣?”

  等杨坚的旨意传至东宫时,偌大的东宫霎时乱作一团。

  冯静依稀记得这次“法服设乐”之事牵连东宫官员之多,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太子太师观园公田仁恭、太子太保武德郡公柳敏、太子少傅济南郡公孙恕、太子少保开府苏威,还有杨坚曾经十分器重特意调往东宫的重臣李纲……这些东宫的名臣谋士都没能从这次事件中幸免,他们因为这一场始于东宫也终于东宫的朝贺而彻底被改变了命运。

  而命运从此变得诡谲多舛最多的人,还是太子杨勇。

  这次事件的主角,东宫的太子,最后得到的旨意不过是在东宫闭门思过,并被皇帝责令日后绝不可再如此行事。太子惊慌的跪倒谢恩,可是收了旨意后,竟然就此卧床一个月有余。

  太子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罢休,他知道父皇已对东宫起疑,他开始日夜难眠、心力交瘁。

  这件事发生不久,杨坚召冯静入宫。他重新命冯静任东宫值将一职,冯静虽然感到突然,还是领旨谢恩,而随后杨坚对冯静说的话,却令她从大殿中走出来,站在阳光下许久仍然觉得体内发寒。

  监视太子。

  冯静忍不住苦笑。皇上让她任职东宫,竟然是为了监视太子,监视他的亲生儿子?

  太子的处境令冯静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感到了绝望和心凉。她一直知道皇上生性多疑,只是没想到他怀疑自己的儿子尤甚旁人。

  冯静远远地望着东宫,心中却在想,太子一事铸大错,想要翻身怕是不能了。

  太子杨勇从“法服设乐”发生后几乎快要一蹶不振了,见到他愁容憔悴的样子,冯静便很难控制住心酸。她想要对太子笑一笑安慰他,可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说了什么,便是十成十的虚伪了。

  可是杨勇对于冯静的到来还是万分高兴,这算起来竟是他近期听到的唯一好消息。看着太子高兴的样子,冯静却心中发苦,如果太子知道她来东宫的真正原因,还能对她笑得这么毫无戒备吗?

  昔日门庭若市的东宫似乎一夕间便冷清了下来。这段时间造访过东宫的大臣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让冯静感慨的同时,也记得格外清楚。

  太子被禁足的第十日,越国公杨素曾经来过一次。太子心情烦闷,那日正好喝醉了。听闻杨素来访,也没有整理仪容,就大喇喇地冲进了前厅,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杨素进来。他最近心中抑郁已至极点,情绪万分不好,所以“姗姗来迟”的杨素一露头,便被太子指着鼻子大骂半晌。

  他还是太子啊,杨素竟敢如此怠慢于他,于是杨勇越想越气,又借着醉意,所以该骂的和不该骂的,他全都骂了。

  杨素沉默离去的时候,冯静就知道太子恐怕又闯了大祸,因为杨素进门时她正好宿值交接完,正要离开东宫,回头看时只见杨素并没有入内厅,只在厅外休息等候,心中还觉得奇怪,等她想到蹊跷处急忙折返回来时,杨素已经从东宫辞出来了。

  冯静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太子又落入了旁人的圈套,她只知道杨素走后的数日之内,原本熟悉的那些东宫侍卫和太监宫女全都换成了生面孔,而那些消失了的侍卫、太监和宫女从此冯静再也没有见过。

  答案显而易见,杨素不知道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总之皇上开始对东宫动手了,那些消失的面孔就是一个令人恐慌的开始,而那些陌生的新人恐怕都是皇上安排的耳目吧?或许还有独孤皇后的人,因为去见皇上的时候,冯静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独孤皇后对皇上进言太子有异动这回事了。冯静控制不住在想,难道太子就不是皇上和独孤皇后的亲生儿子了吗?为什么那个事事不顺心、点点不自由的位置还可以令人不放心到如此地步?而这样一个犹如牢笼和枷锁的位置,晋王杨广却还要拼命来争?她感到荒诞,更想不明白,她只能远远地带着忧伤的眼神去看着太子。

  很显然,太子杨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更加沉默消沉了,有时候会在东宫的围廊和庭院中呆呆的枯坐一整个下午,不动也不说话。自从经历了杨素这件事后,他连喝酒都不敢像以前那般了。

  昔年意气风发的太子哥哥到哪里去了?他甚至连问问那些消失的宫人去了哪里都不曾,或许不是不曾,只是不敢,不敢去问,唯恐因为鲁莽的开口而引来更令人承受不住的结局。

  太子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冯静相信内外交困、心绪不宁又恐慌不安的人,想要不生病真的很难。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令人手脚麻木,心底都发寒。于是这一年的春节宫中也显得格外冷清,至少在冯静眼中是如此。

  皇上来看过太子一次,名义上是探病,可是冯静觉得这病当真是探的毫无温情可言,因为皇上似乎连对太子笑一笑都没有,哪怕一瞬间都没有。

  杨坚皱着眉,递给了太子一把刀:“今以刀子赐汝,宜识我心。”

  太子小心翼翼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接过了父皇赐给他的刀,嘴唇哆嗦了许久,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他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如果这就是父皇赐给他的最后结局。

  皇上和太子陷入了僵持的沉默,这段空白的等待犹如凌迟的酷刑,将太子的一颗心切割成了碎片。当他终于陷入了绝望时,杨坚又开口了:“文饰蜀铠,华丽无边,朕本以为太子病重应该卧床休养,可是看看你穿的这一身衣服,朕觉得今日这一遭朕算是白来了。”

  太子的冷汗浸湿了里衣,他跪倒在地,看着杨坚越来越远的袍角,低声道:“儿臣恭送父皇。”

  皇上离开许久,冯静远远看着云昭训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太子,一把将他抱住:“殿下,臣妾刚刚以为皇上要……”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低头嘤嘤低泣。

  太子扯出一抹笑,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没事,父皇赐我刀是让我将身上的华服处理了,并不是要对我如何,你不要担心了。”

  看着他们相拥而后互相安慰的样子,冯静悄悄地退出了大殿。她抬起头看着高挂天际的弦月,微微叹气。

  其实刚刚太子恐怕想的是和云昭训一模一样的事情吧?可是如今还要强压下惊魂未定的情绪去劝慰云昭训……冯静心头很难受,可是她只能这么旁观,无奈着、纠结着、等待着。

  她无奈的等待着属于太子最后的结局,也等待着将要凯旋而还的梁廷玉。

  按说以行程来计,陆飞岩和梁廷玉他们的队伍应该能在春节前后返回京师的,可是春节已过半个月却还未见他们回来,冯静不由得有些暗暗担心,而她藏在心底的焦虑却还不能表露出来。

  又过了半个多月,陆飞岩他们的队伍终于回来了,可是令冯静没想到的是,三军一片素白,人人左臂皆系了一条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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