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123,132

  太子闻言也有些讶异:“晋王所指何人?”

  “长廷羽卫将军,梁廷玉。”

  冯静听梁廷玉对她说这件事时,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没想过晋王会举荐梁廷玉,想来其他所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包括杨坚。

  晋王的理由简单却有力。梁廷玉从无败绩,即使他的将军生涯如此短暂,可是他从未败过是事实。

  而最令冯静料想不到的是,皇上经过短暂的考虑后,竟然就这么同意了。她本来以为皇上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是很显然她猜错了。

  她不知道晋王最终又说了什么来说服皇上,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令她忽然很难喜悦起来。

  隋开皇十七年,她已经遵从杨坚的恩旨,从江都返回,留在了大兴城,因为她的母亲杜氏患病卧床,于是杨坚命她从江南返回了京师。

  这一年对于冯静来说,充满了眼泪和离别。母亲病因不明,却来势汹汹,甚至有多次都差点撒手人寰,如今虽然稳定病情,可是冯静的心却始终悬着,难以放下来,于是这一年中她变得分外憔悴。

  而同年,她自小的伙伴,汉王杨谅被皇帝亲自护送出了大兴城,前往并州做并州总管。这是杨谅第一次离开大兴城,也是他和冯静继江都之行的第二次离别。

  分别那夜,冯静和杨谅在琼宴楼喝酒,杨谅曾经醉言道:“冯阿静,你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怎么最后你心里的人却不是我呢?”

  冯静笑骂他喝醉了,可是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他眼底的神色惊人的认真,认真到令冯静想玩笑都觉得困难,“我好不容易盼到你从江都回来了,可是你刚来,我却又要走了……你知道吗?你去江都时,我觉得日日都很无聊,做什么都没有意思,我好几次都想偷跑去江都找你,可是都被父皇的侍卫拦下来了,我没骗你,我说真的!冯阿静,你说,你会不会去并州看我?”

  冯静干干笑了笑:“我娘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我怎么去看你?”

  “如果你想来,怎么都会想办法来的,就像当日我去求父皇将你赐给我做侧妃,我知道父皇不会答应,你恐怕也不会答应,可我还是去了,因为我心里想去,自己骗自己,很没有意思。可是没人以为我是认真的,父皇是,你也是。我明白,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在敷衍我……”话没有说完,杨谅已经醉倒在酒桌上,冯静看着他醉后都解不开的愁眉,忽然有些无言以对。

  为什么她所珍惜的,最后全都变了一副样子?自从在廷玉口中知道晋王可能对她抱有的心思,她就再也不能用平常心去看待他和她说的每句话,他做的每个动作,或许还有和太子相关的原因吧,总之,如今能回到京师守着娘,总是比留在江都独自面对他要好得多。

  当然,还有廷玉,她终于可以和他经常见面了。虽然每次都要小心翼翼,仿佛两个不认识的人在各自逛街,但是聊胜于无。

  在情感日笃时,忽然听到梁廷玉要和陆飞岩一起出兵征讨高句丽的消息,冯静措手不及后竟有些难以接受,看着廷玉高兴的样子,她很想露出笑容鼓励他,可是最终却只觉得怅然若失。

  “说实话,我很意外晋王竟然会帮我。”梁廷玉道。

  冯静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这或许就是晋王让我义无反顾,不要摇摆不定的一份大礼吧?如今她在京师,而晋王在江都,他应该很怕她会再度倒戈太子吧?如果这是一种提醒的话,冯静不得不说晋王此举真是命中要害且及时迅速。

  或许如果晋王没有保举梁廷玉,她真的会忍不住提醒太子吧?而如今她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她只能默默远望,却不能再靠前。

  重返战场,这是廷玉心中的梦想,也是她想倾尽所有为他达成的心愿,如今既然终于盼来了这个机会,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失之交臂呢?

  于是,她什么都没有对梁廷玉说,只是笑着祝他凯旋。

  陆飞岩和梁廷玉出兵的那日,她前去相送,却只敢和陆飞岩说话,却不能多看梁廷玉一眼,心中着实忍得辛苦。

  或许她的样子实在怪异,于是陆飞岩道:“说了半天,你都没说一句和我有关的话。”

  啊?冯静不解:“什么?”

  “我说错了吗?”陆飞岩看了看不远处的梁廷玉:“你虽然在和我说话,可是这字字句句应该都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吧?”

  冯静大窘:“那、那什么……”

  “我会平安归来,放心吧。”陆飞岩忽然开口道,冯静抬头,只看到他专注凝视的眼神。

  很久之后,冯静回想起送走梁廷玉的那日,都会觉得追悔莫及。如果她知道那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哪怕会被皇上降罪,她也不会不和他说一句离别的话,哪怕那不是她的真心本意,哪怕那都是假装出来的。

  隋开皇十八年冬,前方传来了出征高句丽首战大捷的消息,随后高句丽王立刻上表请罪,自称“辽东粪土臣元”(当时在位的高句丽王为婴阳王高元),放低姿态,乞求大隋能撤兵,化解干戈。

  高句丽王高元摆出如此低微的姿态,更何况该有的面子都已找回,所以杨坚赦免了高元,于是出征军队凯旋班师回朝。

  转眼便是冬至,凯旋之军还未返回大兴城,可是春节却要到了,按照往年的规矩,地方牧守是要在大年前入宫中朝贺天子的。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这些征召而来的地方牧守和朝中百官竟然不约而同先去了太子杨勇所在的东宫朝贺,闻听此事的太子杨勇为表示出东宫气度和太子尊严,便身着法服接受了大臣们的朝贺,随后留这些人在东宫饮宴,大肆热闹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了晚间时分这些人才陆续离去。(所谓法服,指的是儒家学说所强调的衣冠制度必须遵循古法,特别是朝服,不能背弃先王遗制,故称为法服。)

  说实话,杨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今夜实在尽兴,等众人散去,便心满意足的携了云昭训安寝了。这夜他睡得极为安稳和香甜,可是率性而为惯了的杨勇却没有想到,同样的夜晚却会有人因此而彻夜未眠。

  这个人正是他的父皇,杨坚。

  东宫之中早已遍植独孤皇后的耳目,于是当夜太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已经悉数入了杨坚和独孤皇后的耳中。

  闭目不语的杨坚终于睁开眼,但是初听此消息后凝聚在眼底的阴霾仍在:“伽罗(独孤皇后名为独孤伽罗),或许你说得对,勇儿心思越发大了……朕还没死呢,太子却有些等不及要穿上法服接受百官朝贺了。”

  独孤皇后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皇上,恕臣妾又要唠叨两句。人啊,在一个位置上久了,就难免思变,勇儿这太子当了快二十年了吧?”

  杨坚闻言,眸光闪烁片刻,才叹口气:“伽罗,你的身体不好,这件事朕来处理吧。”

  独孤皇后垂头,默然片刻:“皇上,勇儿虽然是臣妾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同时也是我大隋未来的储君,将来要一肩挑起这万里江山啊!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自小跟随父亲,后来又跟随皇上,也算见过不少世面,有点独到的见识。皇上,百姓人家可以姑息纵容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们却不能如此!今日放纵了太子,将来我们夫妻恐怕就要对不起这大隋的黎民百姓了。”

  杨坚走到独孤皇后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头:“伽罗,此次非同往日,百官既然敢如此张扬的去朝贺太子,这很显然是太子以东宫的身份在拉拢自己的势力呀,朕老了,但是并不糊涂,太子的为人朕很清楚,想必是东宫那些官员中有些不安分、不太平的怂恿之故,这件事太子固然有错,但是那些辅佐太子的人更是罪加一等,都是朕亲自精心挑选的能臣勇将,太子没有权利以太子的身份接受百官朝贺,连这一点都不清楚了吗?还穿了法服,欲置朕于何地?这不是小事,在朕看来这是大事,朕心中已有决策,伽罗放心就是。”

  从杨坚的语气和眼神中,独孤皇后看出了皇帝的决心,皇上这次绝不会像以往那样姑息太子了,明日……独孤皇后心底叹了一声,明日东宫恐怕不会太平。

  果如独孤皇后所料,翌日上朝,杨坚便率先发难,只听他质问太常少卿辛亶:“内外百官朝东宫,古礼可有之?”

  见皇帝话锋隐有“杀气”,辛亶只觉得额头冷汗迅速凝聚,因为昨日朝贺东宫,他亦在其中,他快速转了转眼睛,顷刻便决定偷梁换柱:“臣回禀皇上,昨日各位大人们去东宫只是庆贺节日,并无朝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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