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113,157

  因为是私下相商,杨坚便直言道:“据闻广儿的妃子有神告曰:‘广必有天下’,昭玄啊,你怎么看?”

  此事传得如此离谱,高颎怎会不知?太子最初听到时便急召了高颎入东宫相商,还是高颎出言将其安抚住,在高颎看来如此荒诞不羁之言,根本不用去理,太过于认真,反而会给了有心之人机会。

  可是今日闻听皇帝此言,高颎忽然觉得此事有闹大了的趋势,便急忙跪倒:“皇上,宗法制度都曰‘立嫡以长、次不当立’,这乃是古圣先贤遗训,怎可说废就废?更何况是因为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缘由?太子的立废关乎着国运,皇上万万不可轻言此事啊。”

  杨坚闻言点点头,因为高颎之言恰恰说中了他心底的隐忧,将他有些摇摆不定的心又重新放了回去。

  皇上认可了高颎之言,可是独孤皇后却在知晓此事后更加反感高颎。她深知杨坚极为信任高颎,只要有高颎在,太子就不能被废,她就要继续看着太子和那个出身不明的云昭训继续荒淫下去,而在她心里只有杨广和萧妃才是最完美的帝后人选,她的一生已经被那个尉迟珠儿毁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氏继续毁了她的儿子和大隋未来的江山社稷。

  独孤皇后知道杨坚绝不会罢了高颎的官,所以能夺去杨坚对高颎的信任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而一个人如果卯足了劲想在另一个人身上挑毛病、找机会,那人哪怕是个圣人,恐怕也难以逃脱。

  而以独孤皇后昔年于门阀血淋淋的斗争中积累出的经验,她终于从一件小事中找到了契机。

  这件事始于高颎妻子的离世。这件事应该也对高颎打击不小,他连着数日没有上朝,等终于上朝时却是神情憔悴、容色倦怠。杨坚回宫将此事和独孤皇后一说,却听独孤皇后道:“皇上,高仆射这般年纪还在为国事操劳,如今他的夫人离世,想必回府后更添凄凉,不如请皇上做主,为高大人续娶一位夫人,岂不好?”

  杨坚深觉独孤皇后此言有理,第二日便召见了高颎。高颎闻言很是感动,他流泪致谢:“皇上和皇后的恩典臣铭感于心,只是臣已老迈,每日退朝之后唯斋居诵经而已,皇上垂爱至深,臣心中领受,只是纳室,非臣所愿。”

  杨坚闻言便没勉强,毕竟这是高颎的家事,人家不愿便罢了。

  可是独孤皇后却在这件事上留了心。

  不久,高颎的一个爱妾为高颎诞下一子,杨坚知晓后甚是欢喜,可是和独孤皇后一说,她却很是不悦。杨坚不解,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却听独孤皇后道:“臣妾是替皇上烦恼,皇上如此信任高仆射,没想到这高颎不识好歹,竟然如此欺瞒皇上。”

  杨坚笑道:“皇后严重了。”

  可是独孤皇后却面色严肃,“皇上啊皇上,想当初您要为他续娶,高颎言老不肯再娶,可是依照今日之事来看,其实他不过是心存爱妾,用谎言欺骗皇上而已。皇上顾念君臣之情,为他着想至此,没想到他不知感恩,还如此糊弄皇上,将皇上置于何地?”

  “这……”杨坚细细一想,也觉得独孤皇后所言有理。

  独孤皇后打量杨坚神色,趁机言道:“皇上,如此您以后还能信高颎所言吗?”

  杨坚看着她,哑口无言许久。

  长期以来,杨坚对高颎确实十分信任和倚重。高颎为官日久,深避权势,也曾多次辞让官爵,但都被杨坚拒绝了,此已足见君臣相得之深,只可惜的是,“天性沉猜,素无学术”的杨坚,对高颎的信任并没有保持始终。

  纳娶之事让高颎在杨坚面前所说的话打了折扣,更在独孤皇后的有意安排下,杨坚渐渐开始疏远高颎,而善于讨好的杨素开始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

  伴随着高颎的没落,杨素的崛起,太子所代表的辉煌彻底成为了过去,而晋王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冯静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始终记得隋开皇十八年冬给予了太子巨大打击的“法服设乐”一事。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彻底动摇了太子杨勇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连太子本身也没有想到一向对他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的皇上,会对这件事认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冯静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子觉得突然,只是因为他不知道,他的亲弟弟晋王在背后都做了一些什么。

  冯静即使没有参与其中,也觉得莫名愧疚。她已经选择了晋王,她要忠于对晋王的承诺,她只能看着太子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终至无法自拔。

  冯静觉得愧疚,她辜负了太子无数次的佑护和相助,也熄灭了太子企图从她这里得到的最后一丝希冀,因为她不能。

  因为在提醒太子防备晋王和帮助梁廷玉实现梦想之间,她自私地选择了帮梁廷玉。

  公元598年,大隋和高句丽开战,这件事的始因是一直对大隋俯首称臣的高句丽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攻辽西。高句丽先发制人突袭大隋辽西的营州,因为全无防备,隋军被攻得无力还击,知悉此事后杨坚勃然大怒,他一直以为高句丽弹丸小国不足为虑,却没想到这小小的高句丽地小心不小,竟一直暗中“治兵积谷,为守拒之策”,早已有了和大隋相抗衡的野心,杨坚自灭陈后从未被人如此挑衅,于是聚巨兵反攻高句丽,大隋与高句丽的首战就这么开始了。

  彼时正逢晋王杨广入朝还镇的日子,皇帝遂召晋王和文武大臣商量征讨高句丽的主帅当为何人。

  大隋一朝能征惯战者辈出,但多数都是当初和杨坚一起打天下的旧臣老员,而年青一代中堪为将才者却甚少。

  晋王杨广于是主动请缨,愿意带兵讨伐高句丽。杨坚看着太子微微叹息,却对杨广道:“广儿如果出征,江都谁人镇守?”

  杨坚问出这句话,忽然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一共五个儿子,太子杨勇乃是东宫太子,怎可带兵出征?更何况他也不是带兵的料。二儿子杨广倒是难得善于带兵的皇子,只可惜如今他的肩上重负已多,分身乏术。至于三儿子杨俊,想到这,杨坚就觉得烦恼,从他接替杨广镇守并州以来,违反制令、奢侈无度、沉溺女色,竟然引得秦王妃崔氏因妒而在他的食物中下毒,落得一身病,无法留职并州,只得返回京师养病。杨坚在气头上将他所有职务免除,于是秦王只剩一个王的虚衔,被勒令在王府中思过,久而久之竟然病况加重,如今床都下不来了,还能领兵吗?至于老四蜀王杨秀,杨坚更是提都不想提,他从小看着杨秀时,就觉得这个孩子一身反骨,极不讨喜,长大后杨秀嚣张跋扈,和朝中大臣多都不和,令人回避畏惧,更是令他成为了杨坚心中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虽说杨秀武艺出众,又有胆气,但是将兵马交给他,杨坚从心眼里不放心。最后便是他从小最宠爱的小儿子杨谅,对于这个孩子,杨坚承认他和独孤皇后确实对他颇为偏宠,从来舍不得他离开身边,所以在杨谅已经二十岁的时候,帝后才终于命他出镇并州。如果让杨谅带兵,杨坚恐怕会日夜担心的睡不安宁。

  思来想去,竟然可用者只有广儿一人!想到这,杨坚又看向始终不言不语的太子,眉心不由得皱起。

  恰在此时,太子杨勇也刚巧抬起头,正看到杨坚不满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凛。父皇对他日渐不满,他虽然因此感到绝望,却也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他鼓起勇气,出班跨前一步跪倒,“父皇,儿臣有一人举荐。”

  杨坚闻言有些意外:“太子想保举何人?”

  “就是儿臣东宫的镇殿御军将陆飞岩。”

  杨坚听闻是陆飞岩,微微点头:“陆家乃是名将世家,朕当初将陆飞岩送往东宫,直到今日朕也觉得这是朕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只是陆家如今只剩陆飞岩一人,如果他要有所闪失,朕岂不是对不起陆飞岩的祖父陆太公吗?”

  话音未落,却见晋王杨广也屈膝跪倒:“父皇如果不放心陆飞岩一人领兵,不妨设立左右二元帅,共同带兵。”

  杨广的法子令杨坚眼前一亮,但是他随即又道:“朝中哪位少将军可与陆飞岩齐名?”

  杨广一笑:“既然今日太子殿下有所举荐,那儿臣也斗胆举荐一人。”

  “哦?何人?”

  杨广道:“此次高句丽贼人藐视我天朝,所以我们此次征军主帅必须是能征善战之人才能消减高句丽的嚣张气焰,可是对付高句丽如此小国,如果派出那些跟随父皇征战的成名老将军们,必会令其余异国以为我天朝惧怕高句丽才会如此,所以此人需有名气却又不能太有名气,要年轻却又英勇善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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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宫浮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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