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三
苏三一2017-05-10 14:024,266

  杨威没料到李润珠居然是个秃噜嘴,这么快就将事情抖了出来。

  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知道哥哥与姐姐的感情一向很好,此番哥哥要远行,理应他自己跟姐姐辞行。如果姐姐知道自己居然要从一个外人口中才能问出这个消息,该是很难过的吧。

  杨威没有接话,只推脱道:“我要去见娘了,我娘还不知道,我跟她说一声。礼部应该还有人要升迁,我爹的机会来了。”说着就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李润珠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胆小鬼,也暗自悔恨自己秃噜嘴,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她低头继续着手里的山水画,高山流水,意境已经出来。

  舒念娇知道她只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也没有多说,直接将手附在她的帕子上,李润珠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扎进了她的手背。

  “念娇,你这是干什么?”

  李润珠放下手里的针线,赶紧拉过她的手,见手背上渗出一点血红,心疼地责备。

  “你告诉我吧,苏锦言怎么了?为什么要收拾?”

  李润珠看进她幽深的眸子里,无波无澜,看不出喜忧。舒念娇平日里很少求她说什么,大多时候,都是说“不必说。”看来这次是真的很想知道。李润珠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只觉得自己怕是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李润珠叹了口气道:“唉,他迟早会告诉你的,你非要现在问。”

  舒念娇打断她的话:“你也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我倒是想问问他,可他几时来过。怕是他也不想告诉我吧,现在除了你,我又能向谁打听呢。”

  李润珠心里一酸,低声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我也不妨说了。那日,他到我府上寻我哥哥,我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他说‘不日要去北疆,家中姐姐还望能照应一二’云云。我这才知道,他要走了。”

  去北疆?听见这个消息,舒念娇的眸子暗淡下来,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

  李润珠见她的眉毛微微皱了皱,眼里盈光一闪而过。忙宽慰道:“你不要担心,苏将军不也在北疆吗。我想苏将军必然会妥善地安置他的,你尽可以放心,哪个父亲不会关爱儿子呢?”

  舒念娇点头,她当然相信他们父子情深,毕竟那是血缘亲情,不会有错的。她恢复往日的淡然:“哪日启程?”

  “就在三天后。”

  三天后啊?她眯着眼看了一下遥远的天空,自此一别离,何日是归期?她嘴角牵动,露出一抹微笑。既然他能离开这里,那就远走高飞吧。人生也就是如此,有人出现,也有人会告别。

  *****

  启程的前一日,苏锦言亲自前来同舒念娇道别。三月,院子里的几棵梨树次第开花,和风细雨中,花落一地。

  苏锦言撑着竹伞,衣摆处溅了几点新泥。他望着舒念娇,朦胧水色中,那目光竟有几分迷离。隔着烟雨茫茫,舒念娇觉得自己迷失在他迷离的眼里,不知身在何处。天地茫茫,世界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天地间只剩她和他,相对而立,从过去,到将来,此生此世,就这样永远地站在一起。

  不自觉地,舒念娇一步步地走到院子里,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竟没有察觉。

  苏锦言也坚定地朝着她走来,直至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舒念娇才发觉,他已比她高出不少。他这样近的看着她,她的心里竟萌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许还隐隐地带着些许自豪吧。

  自豪?是的,这是她的弟弟啊。

  是那个曾经为了她和母亲对着干的弟弟。

  是那个为了她可以当面斥责宰相千金的弟弟。

  是那个曾经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算的弟弟。

  是那个喜欢去旧宅院吃豆腐花的弟弟。

  往昔种种,在眼前掠过。这些情谊已经足够重了,她又何必去纠结那些“血海深仇”呢,她不是还劝过母亲,要放下过去,活在当下吗。可她又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过往去纠结呢。

  舒念娇只觉得那些心结一下子就打开了。脸上也露出一抹浅笑。

  如今他来跟她辞行,他要去远方,他将会有战功,他会有更好的将来。作为他的姐姐,舒念娇只觉得心里充满的期待。

  “锦言。”她轻轻地唤出他的名字,就如同以往一样,就如同她不曾知道那血腥的往事一样。

  苏锦言是第一次在她受伤后见她,只觉得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目光却一如往常的清澈。他突然有些悔恨,自己居然为了所谓的“见到她就会让自己产生再次失去她”的痛苦,一直都没来看她。

  我真是愚蠢,苏锦言痛苦地想,我这样的懦夫,真是配不上她。

  他艰难地开口:“念娇,我快要随父亲去战场了……”只这一句,他就有些哽咽,只觉得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知道,去吧,你应该会有更好的将来。”

  舒念娇微笑地看着他,就像花灯节那晚。苏锦言觉得内心又平静了一些,接着道:“今后我不在,你自己多保重,如果还有人敢欺负你,等我回来教训他们,还有……”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如果外祖父给你订婚,念娇,我希望你不要答应。”

  舒念娇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双颊晕开胭脂红,嗔怪道:“说什么呢,也没个正形,我可没有定亲的打算。”

  苏锦言仿佛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想了想,又道,“战事一结束,我就回来。等着我。”

  舒念娇点头:“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杨府,就会一直在西南院等你归来。”傻孩子,我是你姐姐啊,当然会等着弟弟归来的。

  苏锦言突然上前两步,扔掉竹伞,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双臂收紧,舒念娇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听见他心脏有力的搏动,心也跟着咚咚跳起来,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

  院墙外,谢子玉手执竹伞,正要抬脚进门,却见眼前两个白色身影拥抱在一起,握着伞柄的手不觉就加大了一点力度。

  他寻她而来,为何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身边时,她却已经将他忘记了。那一场漫天细雨,似乎成了心里的瓢泼大雨,让他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舒念娇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再这样了。”瞬间就从狂热的状态里冷静下来,用力地推开了苏锦言,喘着气道:“我不能喜欢你!真的不能!你是我弟弟啊。”

  苏锦言闻言却有些发愣:“你说什么?”

  舒念娇没有再说,那些其实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杨氏跟她说过她的身世,那日杨氏说:

  “你不要看着她如今万事都顺心如意,当年,她可是个失意的。你爹爹对我一见钟情,她用尽了办法,也得不到他的心。于是心存怨念,她在我面前发誓,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这才耍诡计让你爹爹殒命。”

  对于这段话,舒念娇当初是相信的。自打她入府,家中人对她的身世讳莫如深,基本不敢谈论这件事。刚开始,她以为,是因为母亲与人私定终身,让她的身世受人诟病。

  事后她想了很多,她觉得母亲的话真假参半,与其说是哄她的,不如说是包含了一半谎言的真相。

  她相信母亲与大姨母确实是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去的,或许就是母亲所说的,共同喜欢了一个人,且也仅如此。她与苏锦言只相差几个月,母亲怀上她不久,大姨母也怀孕了。后来,她们母女流落他乡,大姨母嫁入将军府。难道将军是那种会接纳别人孩子的人吗。她不相信,苏锦言一定是苏将军的孩子,这点是无疑的。

  看如今,母亲对大姨母的报复,大姨母对她们母女的不闻不问,让她隐隐地猜测,当年的那场争夺,大姨母反而是那个得胜的,母亲才是那个失意的。

  在这件事上,大姨母或许是问心无愧的,不然她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让她们回杨府。因此,母亲所说的大姨母害得父亲殒命的说法,其实是有水分的。或许真相是,大姨母害得她失去了父亲,她没有得到父亲的接纳,成为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而不是母亲所说的害得父亲殒命。

  大姨母不喜她,因为她是情敌的女儿,是母亲与苏将军的女儿,是苏锦言的姐姐,而不是表姐。而母亲恨大姨母,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丈夫,而是因为自己得不到那个男人。

  得不到,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啊。对母亲来说,明明是她对苏将军一见钟情,他却选择了大姨母,连一个名分都不给她,让她受千夫所指。

  受到嫡姐和爱人的双重背叛,这才是母亲最深的恨吧。每个夜晚,只要想起那两个伤害自己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就会让仇恨刺激地要发狂吧。

  但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推测,到底是不是真相,却没有把握。毕竟人心难测,就连自己的母亲,不也为了将仇恨植入她的心里而撒了谎吗。

  她自然不能将母亲的话告诉苏锦言,也不能将自己猜测的过程说出来。面对他的逼视,舒念娇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地说:“我们是姐弟,因此不能在一起。你知道了吗?”

  苏锦言只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是姐弟。”

  舒念娇叹了一声:“你还没有明白吗,我本应该是姓苏的,我的父亲本应该是苏浩穹!我的母亲不能和我的父亲在一起,她就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姓,让我能时时刻刻都铭记我是谁的女儿。”

  苏锦言喃喃地说:“这不可能,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仿佛是才惊觉,她已经不是那个他熟悉的舒念娇了。不知何时,她悄悄地变了,变得与他渐行渐远了。

  *****

  不仅是苏锦言呆住了,连院墙外的谢子玉都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都是浆糊:这是怎么了?他们居然是姐弟吗?为何我都没有查出来?

  张三他们办事不利啊,亏得我还在这里纠结,这样看来,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吗。

  苏锦言失魂落魄地跑出去的时候,谢子玉原想着拦一下的,可是见他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贸然出去会让他更加难堪。

  是啊,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谢子玉又应该以什么面目出现呢。你又能够说什么呢,难道是冠冕堂皇地说“恭喜你多了个姐姐”吗?这样明显的得瑟,是会被人揍的吧。

  想了想,谢子玉摇了摇头,幸灾乐祸不是他的本意,还是任由他独自走吧。谢子玉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苏锦言根本就没看见他,只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书房那边跑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问问外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子玉悲悯地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垂花门那边,结果怕是会让他失望吧。

  等他进去的时候,只有舒念娇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了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谢子玉淡漠的脸上也浮起一抹笑,将她拉进伞中,关切地说:“怎么这样站着,天还下着雨呢,也不撑伞。”

  舒念娇摇了摇头:“他怕是更难过吧。”

  谢子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院子里一把竹伞正被人随意地丢在那里。那是苏锦言的伞,他来的时候怕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谢子玉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舒念娇抬起头看着他,抬了抬眼皮,挤出一抹苦笑:“你都听见了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谢子玉摇了摇头:“我也是很吃惊的、不过,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判断的。只是,你如何笃定你们是姐弟的?我从来没有听文姨说过。”

  舒念娇指了指心口:“是我的心告诉我的。”

  谢子玉知道她不愿意多说,拉起她的手,道:“快进屋里吧。”她的手心冰凉,让谢子玉心生怜爱。

继续阅读:第三十四章 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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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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