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一
苏三一2017-05-08 20:034,241

  舒念娇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对着谢子玉温和的说笑。她的眼睛弯弯,眼底出现一闪而过的流光,让舒念娇心下一动,一时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母亲总是郁郁寡欢,除了在太姥姥的面前真心的笑过,平日里就很少笑,如今居然在谢子玉的面前开怀的笑了。

  母亲为何这般开心,她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何交集。突然心里一动,她虽然不知道他们有如何交集,却知道母亲难得的清闲时光便是在溪镇的时候,没有家族的束缚,虽然清苦了一些,却是乐得自由,且还有龙伯一家照应着,也是无忧的。难道是那时的交集吗?

  舒念娇又打量着谢子玉一番,五官和阿宝哥哥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且年纪也差不离。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龙伯一家都是姓龙的,跟姓谢的有什么关系呢,怕是自己想多了。

  正想着,袖子被身后的李润珠拉了拉。李润珠轻声道:“舒小姐,是谢公子跟哥哥说了一声,我们才过来的。”

  杨氏这才发现外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女儿站在门口,吩咐婆子道:“快将姑娘送到里屋去,好生歇着。”

  一个婆子赶紧跑过来,将舒念娇背到里屋,轻轻放在床上安置了。杨氏和李润珠也跟了进去,谢子玉远远地跟在后面。杨氏关切地看着舒念娇,见她脸色惨白,心里也有些酸楚,这家里,真是不把她们母女当回事,这样病着,还让人过去受罚,父亲的心可真狠,这魏氏也太会作了。

  杨氏心下恨恨,对女儿道:“以后可得小心着些,别惹你外祖父生气了。”

  李润珠在旁插嘴道:“杨府的家教真严,唉,这次连累舒小姐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杨氏看了看李润珠,见她一双水眸笑得弯弯的,与她当年的一个闺蜜很有些相像。目光瞥见她绑着绷带的手,叹了一声:“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只是可惜了。我给你问问看有没有淡化疤痕的药膏。刚好我家念娇也需要。”

  这时,谢子玉缓缓开口道:“小生倒知道有这么个方子,回头让人去寻,配好了药膏就送过来。”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舒念娇身子一震。她抬头,正好对上他的一双墨眼。谢子玉微微颔首,算是对她行礼。舒念娇也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杨氏见他们关系算是融洽,心里略安心了一些。

  “好了,你们聊吧,我去让人煮茶。”

  谢子玉道:“不急,天也晚了,晚上喝茶怕是会睡不着,文姨还是别忙了,也一起聊天吧。”

  杨氏见屋里都是年轻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让他们拘束,于是寻了个由头道:“喝些花茶倒是无妨,不会提神的,我让人给泡一壶茉莉花茶可好?”

  谢子玉知道她不想待在这里,便顺着说道:“也好,烦劳文姨了。”

  杨氏笑道:“哪里,本是应该的。我看念娇这身子还虚得很,恰好前几日苏夫人让人送来了一些药材,我刚好也要人准备一碗参汤,待会儿给念娇喝。正好一并吩咐了。”说完就去了厨房那边。

  她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舒念娇、李润珠和谢子玉三人。

  谢子玉的目光只停留在舒念娇身上,若是别人,被人这样看着,定是不舒服的。舒念娇性子寡淡,倒是很淡定,一点儿被冒犯的意思都没有。李润珠眨了眨眼,一会儿看看谢子玉,一会儿看看舒念娇,不觉佩服起她的定力。

  “好了好了,谢公子也别傻站着,先找个座位吧。”

  李润珠打破了沉默道,舒念娇也点头。于是谢李二人就挪步至桌边坐下。这才说起谢子玉这么急匆匆赶过来的原因。原来谢子玉一直心里有些不安,于是找李崇乾商量,二人决定先去杨府解释一下,免得事情吵开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听他这般说,舒念娇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细腻:“谢公子还能想到这些,果真是个妥帖的人。”

  被她这么一夸,谢子玉的脸刷的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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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念娇感激道:“多谢李小姐,今日帮了我大忙。”

  李润珠摆摆手:“不要谢我,我都是被人逼来的,我要是不来,谢公子就不会让我安生的。”

  说着看了一眼谢子玉,调皮地笑了一下,道;“你要谢就谢谢公子吧。”

  “谢谢谢公子。”舒念娇对着他点了一下头。

  谢子玉面色如常,淡淡地说:“没什么,还是亏了李小姐。”

  李润珠微笑点头:“其实,我是来解释事情的。”

  “哦?”

  舒念娇料想她要说起白天的事情,眼眸低垂,眼中的暗色微沉。

  “这件事,我早先也跟家兄和谢公子说了,还是想着要来跟你解释一下为好:我确是给你准备了一碗参汤,但不是今日的那碗。我的那碗参汤是经过我的手的,当时并不烫。后来,云泹身边的丫头将我的篮子提走了,想来,也是那时被掉了包。当时我也没多想,不料她竟然给我下了套……”

  她还想说下去,却见舒念娇点了点头:“不必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李润珠惊得张大了嘴,问:“你如何知道的?”

  “是青花碗,我让小翠去查看了青花碗的碎片,见瓷片上有一层蜡,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倒也是寻常。后来又见碗底有一个小小的‘云’字,因此就知道了,那是云泹小姐带过来的。”

  李润珠不觉有些佩服起她的眼力,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迎着她佩服的目光,舒念娇缓缓开口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如何她连你都算计?”

  李润珠没料到她说话会这么直接,当着她的面就将两个人的关系挑明了。是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们怎么还这样互相算计呢?舒念娇此刻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好朋友?”现在听见这个词,李润珠只觉得万分讽刺,要是好朋友都是这么算计人,习惯背后捅人一刀,那她还真没有那个福气,那样的“好朋友”不要也罢。

  李润珠哼了一声道:“这京中的贵女,我也是一言难尽。”

  一直在旁观看的谢子玉一时也来了兴致,直起身,竖起耳朵听起来。

  恰好此时,一个小丫头进来,给众人都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李润珠端起一杯,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口,这才侃侃说来:

  原来她的父亲也是在她五岁的时候才迁来京城做官的。她的父亲原是北方的一个郡守,后来回京述职,就留在了京城。她原本是个活泼的人,在京中与贵女的圈子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后来云泹见她实在孤单,就好意拉扯了她一下,将她拉近了自己的圈子,二人才成了好友。可是,近些年,二人有些疏远了,就在于她发现云泹有些虚伪,让她不喜欢。李润珠略一思量,决定将那件旧事说一下,顺便道个歉。

  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很小的时候也来过杨府,那次,我们在西南院见过的。”说着看了看舒念娇,见她神色如常,还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那件事。

  李润珠叹了口气:“那次我对姑娘多有冒犯,这么多年一直心里不安。不瞒你说,其实,那次也是云泹领着我们一起来看热闹的。唉,我也是傻,助纣为虐了。”

  那可不,你都让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舒念娇有些替她的智商捉急。面上还是淡淡的,道:“小孩子不懂事,是自然的,没什么。而且这件事不是李小姐捅出来的。”

  李润珠诧异地看着舒念娇:“舒小姐,你从来都没有记恨我吗?我说了那些让你难堪的话。每次回想起来,都是很后悔,还拜托了兄长跟你道声歉。兄长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我这个道歉就一直拖着。”

  李润珠暗忖:当年这么羞辱她,她怎么会不记恨,要是换了自己,怕是也要怨人家的,不怪别人记恨。可是她还真是把舒念娇想错了,虽然当时她是有些难过,但是时间这么久了,她可不会常常翻旧账,给自己添堵的。人嫲,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为那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烦恼,可不是她的性格。就算是当年苏锦言总跟她对着干,她也只是躲一躲罢了,从来不为这些事烦心。

  舒念娇面上仍是淡然:“李小姐不必解释,我都明白。”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悠然,“我早已经看出这件事其实是云小姐的主意,只是她不想自己动手,让李小姐去做了。当年说我是‘猴子小姐’的只有云泹小姐,家里也吩咐过下人不许乱说,自然不会是我家人告诉给众小姐的,那后来缘何被传了出来?稍微想想就知道是谁透露出来的。所以,李小姐只是被人利用了,我自然不会跟你生气。”

  李润珠点头,有些恨恨地说:“唉,那些糊涂事,不提也罢,我却不能原谅她这次又拿我当枪使,还想让我背锅。真是个可怕的人……”

  说着有些后怕地打了个寒颤。

  舒念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李小姐,你不会做了什么傻事吧?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推心置腹地跟她说话,李润珠心里有些感动,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绑着绷带的手上,宽慰道:“你放心,我才没那么傻。她再不好,至少宰相千金的帽子还是能压死人的。我不会为了这点伤就去坐傻事。我不会使阴的,大不了,从此跟她决裂就是了。再说了,君子报仇,不是还十年不晚吗。”

  “你可消停点,还想着报仇不成!”

  李崇乾迈着四方步走进来,在李润珠的额上敲了一下,赏了她一个暴栗,疼得李润珠龇牙咧嘴。李润珠当下就给自家兄长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跟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哥哥不用担心。”

  李崇乾轻轻呼出一口气,责备道:“可别再添乱了。这次可让舒小姐受苦了。你呀,以后凡事要多想想,别给人家添麻烦。”

  李润珠俏皮地笑了一下,跟她哥唱着反调:“那我以后专门给哥哥添麻烦好不好。反正哥哥不怕麻烦,对不对?”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让李崇乾简直哭笑不得,只能捶胸顿足:“我啊,真是上辈子修行不够,修来了这么个妹妹,简直是祖宗。”

  一番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连舒念娇的脸上都染上了些许红晕。恰此时,杨氏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众人都欢笑连连,心里也添了几分愉悦,笑道:“聊什么,这么开心。”

  李润珠答应了一声,笑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着对着舒念娇眨了眨眼睛,道:“今日晚了,舒小姐好生歇着,我们不打扰了。舒小姐,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舒念娇淡淡地笑了一下:“自然可以,李小姐随时可以来。”

  李润珠嘟嘴道:“你太生分了,以后就叫我润珠好不好?”

  舒念娇点头:“好,润珠。”

  见她这么快就改口,李润珠也欢喜地道:“好了,念娇,我先回去了,你和谢公子再聊聊吧。”

  说着眨了眨眼睛,拉着李崇乾的衣袖,一溜烟跑出去。李崇乾边走边回头对着舒念娇点了一下,就被自家妹子拽着走了。

  杨氏也是笑弯了眼,道:“真是两个好孩子,感情真好。”

  舒念娇“嗯”了一声,半眯起眼睛。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了苏锦言,曾经他们也是亲密无间的,只是,如今却是疏离了。

  谢子玉对着她点点头,道:“文姨,念娇,我也先走了。”

  杨氏正坐在舒念娇的床边,喂她喝着参汤,听见谢子玉说要走,赶紧放下手里的青花小碗,起身道:“你也要走了吗?”

  谢子玉点头,嘱咐舒念娇道:“你好生歇着,我回头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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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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