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舒念娇的脚步一顿，疑惑地看着母亲，“我怎么不知道？”
杨氏微笑地看着女儿，还以为她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温和地宽慰道：“你莫要担心，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女孩儿年纪大了，自然是要出嫁的。人们不是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舒念娇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婚姻都是看父母的意思，一切都听凭父母做主，自己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她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
“放心吧，他是你认识的人，人品也好得很。”杨氏突然开口道，还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舒念娇身子一震，母亲是已经知道了。她想起太姥姥和大姨母的表情，马上反应过来，她们都知道了，只是瞒着她而已。
所以，是谁呢？那个来提亲的是谁呢？会不会是谢子玉？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到了杨怙的书房。
杨氏在门口喊了一声：“爹，我们来了。”
杨怙坐在桌前，正看着眼前的礼单。听见声音，赶紧抬头，看两人的目光也比往常柔和了很多。
“念娇，你来了，坐吧。”
他一指下手处的两张椅子，让舒念娇母女坐下。杨氏便挑了杨怙下手的座位，舒念娇便坐在杨氏的下手。二人端正地坐着，等待杨怙开口。
杨怙却没有说什么，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在心里打量着舒念娇。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清秀的瓜子脸。如果真要说，这样的相貌只能勉强算是清秀可人。还远远算不得是倾国倾城吧。
这孩子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呢？会引得人家下那么重的聘礼。
杨怙还真得说自己没有发现什么，如果是他，绝对不会为这么一个长相尚可身世却不好的女子下这么重的聘礼的。
他摇了摇头，只得承认自己不知道答案。这也不怪他啊。他们虽是祖孙，可这么多年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天都不到。就算舒念娇的确内秀，完全陌生的人也看不出来吧。可这人却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图什么呢？
舒念娇原本心里就有些忐忑，如今见杨怙摇头，心里越发不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外祖父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杨怙这才回过神，微笑答道：“是呢，你先看看这张礼单吧。”
说着将一张写着黑字的红纸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吧，待会儿肯定也要吓一跳的。
舒念娇暗忖是对方的礼单，便起身走到杨怙的身前，伸出纤纤素手，双手恭敬接过，又退回自己的座位。
她将礼单展开，见那张纸很长，纸上的字迹很工整，一条条一目了然。可是，这礼单也太重了吧？
舒念娇粗粗扫过，见上面写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什么珍珠玛瑙，金银珠宝随便就是几串一把，跟闹着玩似的。她在心里赞了一句好大的手笔，略微估量了一下，这些东西多到要装满几个箱子。舒念娇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匆匆扫过，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只见上面写着“黄金万两”，不觉怔了一下，好大的手笔。
天啊，这人是谁？
舒念娇拿着礼单的手微微颤了颤，她这辈子何曾见过那么多的金银，心里一时无法平静。
杨怙坐在上座静静地看着，他也算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平日里最会察言观色。只要舒念娇脸上有任何表情，他都不会放过。嗯嗯，待会儿肯定要发呆，要震惊吧。我就慢慢等着好了。
可她依然是那么平静的脸，面上无波无澜，就像是看最普通的东西一样。杨怙微微皱眉：这算是视钱财如粪土吗？
杨怙继续看着，只见她微微蹙眉，心里越发疑惑：怎么？这孩子难道是不满意？这么多的金银，还能不满意？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的心这么大呢。
舒念娇微微吁了口气，将手里的礼单细心折好，交给一旁的杨氏。这么大的手笔，至少也该让母亲看看吧。
杨怙见舒念娇平静的可怕，从那张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也只好打消了试探她的决定。转而去看杨氏。只见她的眼睛瞪得很圆，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她的手颤抖得厉害，最后竟然有些拿不住。
舒念娇见母亲有些失态，轻轻唤了声“娘。”杨氏正惊得有些失神，被女儿一叫，这才回过神，慌忙将手里的礼单折好，交给杨怙。
“怎么样？你们可满意？”
杨怙淡淡地说着，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飞快地从舒念娇和杨氏的脸上扫过。
舒念娇依然是面无表情，只定定地看着杨怙，一字一顿道：“外祖父，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杨怙见她没有说自己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却劈头盖脸地问起了下聘的人，也是一惊，随后便开怀一笑：“你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努了努嘴，接着说，“对我来说，礼单上的东西是不可能陪伴我的，只有这个人才是真真切切要跟我共度余生。难道我不该问一问吗？”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杨怙也不得不点头：“你是个明白人。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谢子玉。”
舒念娇那张平静的脸这时才略微显出诧异的神色，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舒念娇可从来没有听说他家中财力丰厚啊，他如何能拿出那么多的聘礼？
杨怙微微点头：“他虽然不是京城的高门，在陈国的家产却很丰厚，这是他祖上留下给他娶亲的。”
舒念娇这才想起来，他是大梁的没落贵族，当年逃亡的时候，想必是悄悄地转移了不少的家产吧，不然光凭他在陈国的打拼，那得多久才能挣得这么多的家产。
杨怙见她一副深思的样子，心里越发宽慰，这孩子，是个明理的。以后得好好跟她联络一下感情。道长还说她有凤命，如今看来也不一定。不过，多结交一下总是没有错的吧。
舒念娇抬了抬眼皮，看着杨怙道：“外祖父是怎样考虑的？”
杨怙捋了捋胡须，笑道：“我自然是欢喜的。可是，我想听听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我自然会尊重你。我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那卖儿孙的人，你尽可以放心。”
舒念娇心里一热，点点头道：“多谢外祖父。我已经有决断了。”
“哦？”杨怙好奇地看着她，“你是如何想的？”
杨氏也紧张地看着女儿，心道：快答应下来。念娇，谢子玉对你可是一片痴心。
要是她可以替女儿回答，肯定一口答应下来，哪儿会像这般磨磨唧唧。
“我答应。”
舒念娇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杨怙也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这孩子还算懂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重的礼，要真不要，还真是心痛呢。
“不过，我有个条件，”杨怙还在高兴，就听得耳边传来这么一句。他有些诧异地睁开眼，好奇地打量着舒念娇，缓缓开口道：“哦，说来看看。”
舒念娇已经考虑过了，听见他的话，便字斟句酌道：“我想着锦言年底或许会回来。我想等年底再嫁人。”
杨氏惊得张大了嘴，这孩子是疯了吗？苏锦言回不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希望他永远别回来了，就折损在那里更好。就算是你们关系好，也不用为了他，特意将婚期选得那么晚。她恨不得这个月就将女儿嫁出去，好让自己可以安心。
可惜，这个时候，她没有资格说话，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待杨怙的回答。
杨怙只略微想了一下，就点头答应：“好，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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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如此鲁莽，竟没有跟我商量一下。”
回到西南院，杨氏不停地跟舒念娇埋怨，她已经深深地感觉到，女儿如今大了，自己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了。明明是应该早点出嫁，免得节外生枝的。可她偏偏倔强地推迟到半年后。
虽然杨氏是母亲，却已经不好过多的干涉她的事情了。舒念娇越是有主见，她就越要尊重她的意见。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杨氏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娘，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舒念娇淡淡地说，兀自回了自己的闺房。
杨氏看着那扇关起的门，心里越发无奈。女儿这是已经将她当外人了吗？
舒念娇没想到母亲会想那么多，要是她知道母亲这么纠结，她一定会出来安抚一下母亲的感觉。
只可惜，如今她也是心乱如麻。她也在心里隐隐地期望可以嫁给谢子玉，特别是知道李润珠已经定下了夫家，她就越发期望着谢子玉可以早日来下聘。
可是，她收到了苏锦言的信。而那封信，让她认识到自己的狭隘，她居然是那样一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她想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而他却在北疆厮杀，过着刀尖上的生活。
他为了她的安宁，在抛头颅洒热血，她却想着嫁人，将他们当时的约定抛之脑后。
她在夜里辗转难眠，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可是，她知道，她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既然答应了会在家中等待他归来，那就履行自己的诺言吧。就这样在家中等待着，直到他归来的那一天。
锦言，你要早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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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纪律很严，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军法，都要得到严厉的处罚。苏锦言也曾几次被父亲处以杖刑，打得皮开肉绽。
北方的战事吃紧，平均几天就要交手一次。他记得那些蛮夷都是马上的民族，来的时候像一阵风，策马而来，席卷附近的村庄。他们都是嗜血成性，从来都是杀红了眼的样子，路过的地方，片甲不留，人畜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杀光、烧光、毁光。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还是不免欷歔。
他记得曾经有一次，他的马儿受伤，差点被他们抓住。若不是副官将他拉上自己的马背，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
那次他大病一场，梦里全是舒念娇的影子。他才明白，自己承受的痛苦，曾经也加于她身上。那次，她为他挡住一剑，以娇弱的身躯将他护在身后。他泪流满面，在心里发誓：此生一定要好好呵护她，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姐姐，是爱他如命的人。
身子好些后，他便提笔，给她写了一封信。
当时的他多想亲口告诉她：此生之愿，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哪怕不是她的爱人，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若我回去，你还会不会在家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