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师师师师公,那边有人闯寺门啊,师兄们可能撑不住了。”
小沙弥声音嘶哑地闯进了大殿里,一双鹿眼满是惊恐之色。殿中诸人均是面色一凛,纷纷看向最前面的一位长者。
他身着袈裟,面带微笑,嘴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对着小沙弥颔首道,“看来他们已经尽力了,那就都撤回来吧。快去撞钟,让所有人都在大殿里集合。
马上有一个大和尚急匆匆地跑出去,提了一口气,对着远处钟楼上的和尚喊道:“撞钟。”声如洪钟,让小沙弥大吃一惊,原来大师兄有这一首好嗓子,难怪师公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很快,钟楼上就传来了三声钟声,远远近近的和尚们听见声音一同往大殿奔过去。有的轻功了得的不耐烦一步步跑过去,直接脚尖点地,身子从空中掠过,就像是鸟儿一般灵活。看得小沙弥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一番兵荒马乱过后,所有人都聚集在大殿里。把守寺门的小沙弥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听见钟声,立刻会意,当即就放弃了抵抗,飞身上了屋檐,掠过一片瓦砾,朝着大殿的方向奔过去。
“可恶!”苏将军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差点将口中的牙齿都要咬碎,沉着脸对旁边的侍卫下令,“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快往那边去。”
他伸出食指,指着大殿的方向。旁边的侍卫领命,立刻带着人朝着那边奔过去。
待他们匆匆感到大殿里,却见那边已经围了几百个和尚,一个个手持木棍,严阵以待。与平日里所见的和尚不同,他们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是武僧!
苏将军差点被这一发现噎死,武僧承担着更多的义务,肩负着保护寺院安全的任务。而且寺院一般都会将寺里的绝学交给他们。武僧是寺院的最后一层保障,并不像那些文弱和尚那般,嘴里喊着“慈悲为怀”。
对他们来说,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任谁身上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性命,也不会轻易的心慈手软。谁知道你放过的人会不会给寺院带来灭门之祸。
“施主,何必对小寺这般咄咄逼人。”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从武僧的身后走出来,双手合十,对着苏将军行了一礼。
“为何?”苏将军冷笑一声,“我要的人窝藏在你这里,只要能交出她,我就放了你们。”
住持又喊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轻轻摇头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对方是一个被逼上了绝路的人,我们怎么可以将人往火坑里推。”
“火坑?!”苏将军紧紧地捏紧了拳头,“你这老和尚,嘴里说得好听。看来她果真在你这里,识相的就快点把人叫出来。别在这里装出一副慈悲的样子,你如何知道她跟在我身边就是进了火坑!”
住持不怒反笑:“施主不妨亲自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苏将军一听可以问,心情好了一半,只要杨氏一路面,他就要将她抢过来。
“好!就听你的,我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苏将军说完就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快让人准备着,只要她一路面,就将人抢来。”
那边“杨氏”从老住持身后的一众和尚里走出来,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底一层淡淡的青色,似乎很是疲惫。
“文娘!”苏将军惊得张大了嘴巴,任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幅样子,不光穿上了僧衣,还剃掉了头发,俨然一副出家人的样子。
侍卫在旁边等待他的手令,却见他已经怒目圆睁,眼睛赤红,一个个偶读不敢轻举妄动。
“文娘,你怎么是这幅鬼样子?”
苏将军只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截,如果她铁了心要出家,是没有人能将她抢回来的。谁能勉强一个已经死了心的人呢。
“施主,我已经出家了,前缘往事,都忘了吧”杨氏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对着下面喊道,“贫尼法号无心,日后相见,还是喊法号吧。”
小沙弥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无心无心,那不是师兄吗?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个鬼样子?难道师兄是女人?
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跟师兄同吃同睡,他要是女人,整个寺院里都是女人了。
苏将军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把这里夷为平地!将寺院一把火烧了。”苏浩穹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句,决然地转过身,对着山下走去。
两个贴身侍卫赶紧跟上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么多人都一把火烧死在这里吗?这位将军的心还真硬啊,就因为他的心碎了,所有要这么多人在这里殉葬吗。
“我的天啊,这是屠杀啊,杀僧人会遭报应的吧。”一个侍卫笑声嘀咕。
侍卫头子打断了他的话:“按照将军说的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这么做,自己的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众侍卫赶紧领命,将寺门围住,
等苏将军上了马车,才发现身后的青峰寺里火光骤起,空气里弥漫着浓烟的气味,和尚们的哭声几乎要冲上云霄,在山脚下听来格外的凄凉。
“走吧。”
苏将军的声音冰冷,眉头微微舒展。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毁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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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公,外面起火了。”
一群和尚都躲在大殿里,殿门都紧闭,可是浓烟还是止不住地往里面窜。小沙弥简直要哭晕在这里,再这样烧下去,他们这群人不是被烧死,也要被浓烟给呛死。
可是,我我我我才十二岁啊,我可不想成为一截焦炭啊。小沙弥哆哆嗦嗦又朝着师公蹭了蹭。
住持摆了摆手,众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小沙弥的喘息声格外地醒目。住持对他投来一个眼刀,小沙弥赶紧晋升,连呼吸都轻了。
住持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发觉外边没有人抖动的声音,这才放下心:“阿弥陀佛,还好他们没有围在这里。”
小沙弥眨了眨眼:“师公,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吧?”眼角的泪水又溢出来。
住持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出来几个力气大的,将这尊佛像挪开。”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尊佛像,仿佛所的是一个轻巧的东西,而不是几人高的佛像。
“这这这,师公,这可是佛像啊。”小沙弥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可能挪得动?”
几个力士已经出列,在佛像周围转了几圈,同时围了上去,将手把在佛像上。其中一人喊了句:“一、二、三,发力。”
众人都绷紧了肌肉,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低吼声,一齐发力。佛像居然被他们生生端起来了。
“无念,你往后退。”那人又发令。
喊作“无念”的和尚将脚步退了退,其他人同时跟上,佛像便朝着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
小沙弥被他们惊人的力量惊呆了。这一天他接受了太多的信息,这寺院里似乎人人都身怀绝技,有人懂得传声,有人力大无穷,甚至绝大多数的师兄都是武僧。
天啊,为何大家都那么强。小沙弥有些沮丧地发现,好像只有他什么都不会,事到临头只会哭。
“你也会变得很强的。”住持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对他笑了笑。
“恩,我一定会努力的。”小沙弥抹干了眼角的泪水,在心里暗暗发誓。
一刻钟后,佛像被完全地挪开,无念在原来的地方敲了敲,发现里面是空的,对着住持点了点头。
“撬开吧。”住持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当小沙弥看见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简直要激动地哭出来。
“我们得就了!啊啊啊!”
这句话还卡在嗓子眼,他就被一阵大力推出,一下子跌进了地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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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后面是你吗?”小沙弥胆怯地问。
“快走,你屁|股已经贴到我脸上了。”无念冷冰冰地回了句。
小沙弥听见这句,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在这黑洞洞的地道里,简直要把人逼疯,这里面一片漆黑,而且地道又低矮,只能爬着走,地上一片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只要一想到那湿湿滑滑蔫搭搭的触感,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要不是想着吐在这里会让后面的师兄师伯师公们前路更加难堪,他真要吐个干净才好。
“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点。”住持在后面催促了一声。
“好。”小沙弥赶紧应了一声。妈妈啊,快带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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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苏将军气冲冲地喊来管家。
“你是怎么办差的,偌大的将军府怎么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她是如何出去的?”
苏将军的眼神冰冷,差点能冻死人。管家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来解释。
“将军,姨娘的房间里当时只有夫人在,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将军眉头紧锁:“我就知道她心里怨我,没想到她还能翻出这么多事。这府上一定被她动了手脚,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来了,终于想起我来了!管家心里发毛,脸上偏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将军,姨娘的院子以前是夫人夏天避暑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夫人的人手安排在那里。我虽然是管家,却也不好常常往后院里跑,所以并不知情。”
苏将军心里一阵烦躁,原想着先娶了杨氏,她会对他百依百顺。将来他要将舒念娇送进宫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弄成这般,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宫里那位解释。
“来人,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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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苏将军求见。”大内总管苏德急匆匆地跑进殿中通报。
平帝微微抬了抬眼睑,随意地说了句:“宣。”
苏浩穹抬脚进殿,对着皇帝屈膝跪下,抱拳道:“臣苏浩穹,拜见陛下。”
“起来吧。”平帝扫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就知道探子说的不是虚言,不是婚事黄了还能为了哪般?
平帝皱了皱眉,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苏浩穹身子一震,不过是一天的时间,皇帝就知道他家中出了事。这样的传播速度,让他胆寒。看来他虽然身在深宫里,在宫外的耳目却是很多。
“臣无能,辜负了陛下的嘱托。这件事一言难尽。”
“那就长话短说。”
苏浩穹知道这是皇帝逼他说实话,便言简意赅地说道:“臣家中已经是鸡飞狗跳,臣的妻子疯了,姨娘跑了,儿子也跟我有了隔阂。臣一路追踪杨氏到了青峰寺,见她已经出家,便一把火将寺庙烧了。”
一席话说得苏德都愣住了。苏德是苏浩穹父亲的族兄,进宫后对苏家也暗中有所照顾。就连当年苏浩穹与杨珍的婚事,还是他在平帝面前暗中提点的。
只是,看来这位后院的事情没办好啊。
平帝没想到他家中居然乱成了这样,心里好笑,反而舒展了眉头:“你不必自责。看来你家中的麻烦也不小。还是先将后院的事情处理好,不然岂不是朕害了你。任何时候都不要自毁城墙,不然朕都保不了你。”
苏浩穹双手抱拳,低头道:“是。”
“算了,先别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我们去看看白云道长吧。”
平帝抬脚往宫里的一座小道观走,苏浩穹也赶紧抬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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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道长正是被安置在宫中的道观里。平帝在苏浩穹那里听说了舒念娇身上有凤命的事情,便暗中动了心思。派探子将白云道长“接进”了宫里,将他软禁起来。
白云道长见他们没有拿他怎么样,反而是好吃好喝供起来,便也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当二人带着苏德一起进了道观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白云道长悠闲地躺在藤椅上,闭着眼享受地在身上……搓着什么。
“他在干什么?”平帝有些不解地问着身边的两个人。
“陛下,他在……”苏浩穹脸色怪异地说,“他在洗旱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