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的肩膀跟随着关门声抖动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身,脸笑的有些僵硬,“司徒大人,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鹿烈却有些不满了,微微蹙眉,嗔怒道:“念初,你干什么呢,快坐下。”
念初只好乖乖坐下,拘谨地选择了一个稍远的地方。那柯孜墨又看了念初一眼,笑着说道:“似乎和司徒兄说的不大相同呢。”
念初听罢,也不知道之前两人怎么说自己,当即也笑着问道:“那之前司徒大人又是怎么说我呢?”
柯孜墨看了念初一眼,随即又才说道:“司徒兄说你聪慧灵动,善良开朗,落落大方,坦率自然。总之全是你的好话。只是今日见到姑娘的方式,却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念初笑而不语,怕是自己一出场就没有给人留下好的印象,索性直接说道:“看柯公子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我后汉朝的子民吧,如今来到首领府,若是光明正大,又何必惊惧。”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柯孜墨听罢,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发出由衷的叹服。末了,柯孜墨还不忘含蓄地来了一句,“聪慧的确好,但是得学会内敛,方为智者。”
“多谢柯公子教导。”念初微微一笑,却并未起身。
“好了好了,柯兄,我说的不错吧。”鹿烈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随后又亲自给念初拿了一个酒杯,斟满了同样多的酒,举杯说道:“来,为我们三人能够相识干杯。”
念初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鹿烈竖起了大拇指。
念初也跟着一笑,豪爽地说道:“再来!”
又是一杯,念初一直连饮了三杯,方才停下。到最后,柯孜墨也忍不住说道:“想不到我大汉朝还有如此豪爽坦率的姑娘,我还一直以为……”
“你以为我们就只会躲在闺房做女红,暗相思,是不是?”念初接过柯孜墨的话,问道。
柯孜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忙给念初斟满了酒,“当真是坦率之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念初稍稍举了举酒杯,回应道:“荣幸之至。”
书房内顿时传来三人爽朗的笑声,气氛一扫之前的尴尬。
一壶酒喝完,妙歌又上了一壶。三人饮酒作乐,开怀畅饮,念初也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谈天说地,胡乱聊着,却是兴致盎然,一直说到太阳下山,暮色四合,几人还意犹未尽。话谈到一半,柯孜墨也彻底的放松了警惕,往往念初说完上半句,两人就抢先说出下半句。当真是得一知己,酒不嫌多啊。
话语间,念初也无意得知,柯孜墨是青川国人,现在是后汉朝将军,这次来霜花驿正是奉命前来征讨努哈起义军的,而柯孜墨和鹿烈又是旧识,这才不顾军纪前来叙旧。
虽然还未尽兴,可天色已晚,柯孜墨只得起身告辞。一直到临行前,两人一直对军事避而不谈,末了只是跟念初说道:“若还有下次机会,定要好好畅谈一番。”
念初自然满口答应,和鹿烈一同送柯孜墨出府。
头顶上笼罩着墨蓝、朦胧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一簇簇的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的潮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是溶化在天空里。
“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鹿烈突然说了一句。
“也是该下场雨降降温度了,这几日一直燥热不已。”念初有些抱怨地说道。
“估计明天就下了。”
“恩。”
两人又一拨无一拨的搭着话,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桌上的酒还在,两人却觉得少了些什么,总觉得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找些话来搭讪。
“念初,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你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我要起义的原因吗?”鹿烈喝下一杯酒,突然问道。
念初没有否认,即使现在鹿烈没有进攻后汉朝,但总有这一天的,她只是说了一句话,“无论如何,我毕竟是后汉朝的人。”
“哪怕它腐败荒淫,民不聊生……”鹿烈话没有说完。念初也不搭腔,算是默认了。无论如何,她骨子里的血液是改变不掉的。
鹿烈没有强迫念初,反而换了一个话题,他说,“念初,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以前有个部落总是被迫于四处流亡,他们团结和善,却经常受到各方势力的欺压和掠夺,而他们也只懂得隐忍躲藏,可他们越是这样,那些势力欺压的越凶残,到最后民不聊生,根本没了活路……”鹿烈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了回忆,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抿了一杯酒,又接着说道,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们中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要反抗,于是就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他们也有满腔的热血和被压迫的愤怒,很快他们变组成了小小的团体,可毕竟到处流浪,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到了下一代,那个领主的儿子也开始反抗,由于他们从小与狼为伍,四处逃命,个个身体健硕,骁勇善战,很快便集结了周边许多小势力,他们就像一条宽阔的大海,慢慢融入小的支流,逐渐变得强大,于是他们开始向更大的恶势力进军,他们发誓要解放自己的家园,还给更多人自由,让更多人能安居乐业,不再四处奔波……”
鹿烈的话还在继续,念初静静地听着,他知道,那个首领便是他自己。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鹿烈,更不会了解他的成长环境,和这一路奋斗的艰辛。
桌前的酒一杯又一杯的喝尽,鹿烈的话还没有讲完,说到最后他像是有些醉了,渐渐将自己带入了故事,他不断重复着,“念初,我也不喜欢战争,可我们已经开始反抗了,不到最后就绝对停不下来,所以……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你不要怪我。念初……”
念初抿着唇,替鹿烈斟了一杯酒,她的语气听不出任感情,“鹿烈,你按你所想的做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无论这个朝政多么不堪,但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永远都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