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有危险？”
紫暮又刨根问底地重新问了一遍。
沉溺在美色当中的程青呆呆道：“因为财不可外露，玉不可外显。”
紫暮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程青察觉失言，赶紧否认。
紫暮神情淡然地瞧了她一眼，点头回应后垂首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程青轻轻呼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一点又要暴露花痴的属性。
紫暮却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小傻瓜。
君子如圭如壁，怎可露面于人前？
真当他看不穿她想要金屋藏娇的念头吗？
程青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在阳光下暴露得一干二净。于是十分自然地凑过去看紫暮调香，顺口问道：“听娘说你一大早就来了，到现在为止卖出了多少？”
紫暮一片静默。
程青跟着提了口气，“不会还没开张吧……”
紫暮继续静默。
程青见状干笑两声，拍拍紫暮的肩，“没关系的，做生意嘛，就是这样，有时候并不是你的货不好，还要看买的人他识不识货啊。这俗话说……”
紫暮忽然淡淡打断她，“这里的人都在等着我调香呢，夫人。”
话语结尾处的夫人二字唤得尾音上翘，犹如一把弯尾小勾轻轻扫过程青的心尖，听得她当时就是一颤。
程青舔了舔嘴唇：……
心慌意乱地移开视线，看到周围的女性群体不知何时黑了一大片的脸色，程青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妥妥的骑虎难下，腹背受敌啊……
论当着顾主的面抱怨顾主不识货，怎么处理后续问题，在线等，没人回答的话，她也只好从容赴死了。
周围的气压愈来愈低的时候，忽然一声娇俏的轻笑从人群里冒出来。
“哟，不卖烧饼，改卖香了啊？”
言语轻慢，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程青当即就皱了眉，循声望去时，遥遥便看见一头高高束起的乌黑发髻从人群外圈渐渐逼近。待到人群自动分成两行，一袭明艳的黄衫便极尽耀眼华目地显现在众人面前。
程青定睛去看，脸色瞬间便凝重起来。
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在街上砸了她烧饼摊的那个蛮横的大小姐。
还没去找她算砸摊子的账，她倒自己送上门来。
看这架势，像是又要来找茬的。程青暗暗攥紧了双拳，她要是真敢造次，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一定要把这蛮横的大小姐狠狠收拾一顿。
自古恶人不能让，上次已经让她砸了烧饼摊子，这次说什么也要护住卖香的摊子。
程青紧紧盯着那玉柳儿柳腰曼步款款而来，牙关紧咬，目光如炬。
出乎意料的，那玉柳儿终于走到摊位前，却没有挥手让簇拥在身旁的家丁丫鬟上前砸摊子。反而娇俏一笑，纤纤玉指轻轻扣住了一盒香粉盖。
啪嗒一声，那金丝镂空的香粉盒便被她把玩于手中。
“这香怎么卖？”
依旧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语气。
程青听了就烦，当即霸气回绝，“不卖！”
“不卖？”玉柳儿斜眼把程青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不卖你还出来摆摊？”
“卖给谁都可以，就是不卖给你！”程青挺了挺胸膛，凑上去和那玉柳儿大眼瞪小眼。
“恐怕你还做不得主！”那玉柳儿也来了气，当下就拽过紫暮的袖摆，“说吧，多少钱？本小姐要买下你整个摊位，只要你开口，什么价位我都可以满足。”
紫暮垂眼，看了眼被玉柳儿拽住的衣袖，面上不显山露水，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扯出了自己袖子。
“我家夫人说了，不卖。”
言简意赅，字字戳心。
玉柳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居然全权由自己的夫人处置吗？”
又弯起嘴角讥讽一笑，“当真是惧内的很啊。”
“惧内？”紫暮抬眼，清幽的眸光悠悠掠过玉柳儿粉白的脸，面上的情绪阴晴不定，声音却冷到了极致。
“看不惯的话，尊驾也可以去找一位惧内的夫侍亲自管管。无需把宝贵的精力花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一句话说完，玉柳儿当即便怒形于色，“你在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居然……”
“岂敢岂敢。”程青率先打断玉柳儿的话语，赔着笑脸道：“玉大小姐您真是误会我家紫暮的意思了。”
说着，程青故意黑下脸训斥紫暮，“你看你，怎么说话呢？”
紫暮好整以暇地望了她一眼，她也不慌不乱，大大方方地回视道：“明明狗都没有玉大小姐勤快才对！你这么说，简直是把与大小姐的功劳折损了一大半啊！”
“是不是啊玉大小姐？”程青朝玉柳儿抬了抬下颔，挤眉弄眼道。
围观的人群适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各个七嘴八舌地开始对玉柳儿指指点点。
“你……你们……”
玉柳儿气得面色发紫，跺着脚一阵羞恼。半晌憋不出回嘴的话，不甘心地撂下一句狠话：“程青青，你别得意！听说你也要参加这次的县级会试，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等着落榜吧！”
“哟，有备而来啊，连我要参加会试这等小事您都知道了。还当真是对我上心得很呐。”程青面露惊诧，一顿回讽。
“哼，谁稀罕理你。”那玉柳儿见程青已经被自己引起注意，当即便开门见山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就实话告诉你。今日来，本小姐就是来向你宣战的！”
“我朝向来有以夫下注的惯例。今日我玉柳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要同你一起参加会试。谁输人一等，就把自己的夫侍献给赢得那一方，你敢赌吗？”
傻子才跟她赌。程青当即便要回绝。
“不妨一试。”
一声清润明朗的声音高声回应了玉柳儿。
众人皆是一愣。
这还是头一回见有男人心甘情愿把自己送上赌桌的。当真是一条汉子！
众人连声喝彩，好！好啊！
有骨气！
程青却吓得脸都青了。扯过紫暮的袖子，当下便是一番质问：“你干嘛啊？”
就算你急着脱离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妻主，我也不一定想要她玉柳儿扔过来的破鞋啊！
程青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紫暮却拽下她的手，牢牢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二人执手并肩而立，面向玉柳儿，与其正面相对。
“我们可以同你赌。”紫暮又一次肯定作答。
“不过……”他故意停了话头。
“不过什么？”玉柳儿急色地询问道。
“不过这赌注需要换一换。”
“不行！”那玉柳儿当即变了脸，“我本就是为你而来，别的赌注我玉柳儿根本不放在眼里。”
“说得好像你家破鞋放得进我的眼里一样。”程青撇嘴抱怨了一句。
紫暮却闻言弯了嘴角，“你也听到了。我家夫人对你的夫侍不感兴趣。如若条件谈不拢，我看这赌，不赌也罢。”
“等等！”那玉柳儿终究是个不死心的。
“你说，你们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紫暮又是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想必尊驾更不会看在眼里。”
“身外之物？”玉柳儿又是轻蔑一笑。“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如果你家这无用的妻主当真能赢得了我，黄白之物随你们挑。相比于那些金银，我倒是对你这个难得一见的尤物更感兴趣呢。”
“好。”紫暮当即便爽快应下。“只是口说无凭，还是立个字据为好。”
“我玉柳儿还会赖账不成？”那玉柳儿讥笑一句，对上紫暮一双清明的眼，终究还是松了口，“不过立了字据也好，免得到时有人哭着鼻子耍赖。”
说完，一双眼在程青身上轻轻掠过。
程青暴跳：“你是不是想打架？”
跳到一半被紫暮拦腰摁下，“别闹。”
程青瘪瘪嘴，把头扭到一边生闷气。
好气哦，被人欺负了，自家夫郎还不许自己欺负回去，还觉得自己是在胡闹。
现在的夫郎啊，不要也罢！
哼，等会试那天，她就故意交白卷，把紫暮丢给那什么玉柳儿蹂躏哭。
让他现在帮着外人打压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
程青一顿腹诽，直到一只手被强行拉过去在一张白纸上摁下明晰的红手印，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什么鬼？不过走了一个神，怎么连丧权辱国的条约都签完了？
程青扑在路边代笔先生的摊子上，一脸错愕地把那白纸黑字的字据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这是啥？”程青颤着手指着那白纸黑字发问。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程青的心颤成了碎渣渣，脑子里万马奔腾。
“是字据。你方才和那玉柳儿立下了赌约。”旁边玉树临风的夫郎朗声答。
程青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一巴掌就要把那白纸黑字呼在紫暮脸上。最终还是因为那沉鱼落雁之貌下不了手，抓起紫暮的白玉手就胡乱一塞。
“你自个儿玩去吧，我不管了。”
她千辛万苦维护他的冰清月洁，奈何这家伙根本不晓得何为贞操。
居然就这样拉着她画了押签了字。
程青气呼呼地走了一路，半晌等不到身后的人跟上来，又气呼呼地走回去。
站在紫暮身前，和他咫尺相对，咬牙切齿道：“我要是再管你，我就跟你姓！”
紫暮轻笑，和风霁月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