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不知绿柳到底过的如何,她现在反而惦记,徐岩在凤城,是否和兄长汇合?那边的局势到底有多混乱?
周嬷嬷敲敲门,亲自为她端来药膳,见她眼含担忧,放下托盘,又倒了杯热水放着。
云珂总嫌弃药膳的味道,每次必须吃果脯的,徐岩碰到两次,斥责了回,后来直接强硬让人把毛病改了。周嬷嬷想到此,笑道:“姑爷有时人冷沉,心是好的,姑娘的牙齿,现在还疼么?”
小时候,云珂嗜甜,还喜欢酸辣的口味,牙齿一上火便疼痛难忍。没成想,被徐岩治好了。
看来,小魔头更有大魔头整治。
看着周嬷嬷眼中的深意,云珂脸色通红,抿唇去那药膳,这次没有等彻底温了再喝,入口还有苦味,她也统统喝完,最后灌下半杯热水,口里还粘粘的。
“姑娘,摆膳吗?”忙了一小天,翠喜在窗外小声问道,声音还有些嘶哑。
云珂直接扬声叫她:“都端上来吧,你脚上翠芝,一起进来。”
四个人聚在桌子前,热热闹闹吃了饭,周嬷嬷年纪大了,留下翠芝翠喜照顾云珂,当下歇息去了。
云珂懒洋洋歪着,不由想到白日的事情,翠喜盖好火炭,将屋子烧的热热的,三人洗漱完,在软塌上盖着被子说话,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姑娘,你说秦姨娘图什么呢,二少将军再好,也给不了正室的名头,被人这么羞辱,要是我,肯定和夫家一拍两散。”
翠喜爱憎分明,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感情不是儿戏,如今云珂对徐岩也生出不同的情愫,下午只见了绿柳,便惹出愁思,当然,也收到秦暖暖之事的影像。
从前,她觉得自己不喜欢徐岩,他爱娶几个小妾都没关系,她自有手段压制妾室。可,不过一个丫鬟,她便生出许多烦恼和无奈,也许,事到临头,谁都不会如此豁达。
翠芝年纪最大,想法也沉稳,侧身帮云珂通发,笑看翠喜一眼,摇摇头,叹息道:“哪能那么容易,女人一旦嫁人,贸然离开夫家,不管是被休弃,还是自己离开,便会被世人诟病。历代对女子,从来都不公平。而且,秦姨娘和二少将军感情好着呢,三年如一日,即使和正妻成亲,也是迫于圣旨压力,不能因为一件事,便将从前恩爱的时光都否定呀。”
“可是,正是因为相爱,才不能容得了沙子。”翠喜说完,嚼着苹果咔咔作响,眼神还在控诉。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好受。
唯一乐的睡不着的,可能就只有王紫萱了吧。
二夫人诸事不管,其他人可能都很同情秦暖暖,不得不说,她来徐府三年,默默无闻的,也得到了好人缘。
下午帕子的事,后来在老太医来之前,大夫人院子里的春杏特意过来,知会她酌情处理。
翠喜擦擦手,递给云珂一块雪梨,凑近她问道:“姑娘,绿柳的夫君,是个不起眼的管事。”
她和云珂一起回来,看到绿柳,自然联想到之前绿柳对徐岩的心思,后来她立刻去大厨房打听了下,回来忙着晚膳,倒给忘记了。
“叫裴康,很老实,宅子就在府里,外面也有,是大夫人亲自赐的,但是在另一头,太远了, 两人只好住在府上。可是绿柳不知心气高,还是裴康疼娘子,每天任她穿金戴银无比体面,比成亲之前还贵气呢。”
妇人都爱嚼舌根,云珂愣了愣,随即浅笑:“兴许,那个裴康是真心爱重她。”
话虽这么说,可是云珂不由想到,下午绿柳望着自己的目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偏说不上来。
三个人说到熄灯之后,翠喜在火墙外搭了床板,和翠芝挤在一起睡了,冬天里,两人睡在外间小榻上,也不是很挤,不一会儿,都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起来,云珂照例去巡视一圈,和徐素媛安置了冬天的食材,还有布匹衣裳,战争时刻,一切从简,除了王紫萱偶有微词,其他人都没任何疑问。
怕云珂难做,徐素媛主动去和王紫萱说,王紫萱主要为了针对云珂,看到大姑子,拉拢还来不及,如今婆婆似有遁入空门之相,她也没有依靠,也就不再挑事。
一早,云珂便告诉厨房,中午不用费事,她去外院吃。
自从外祖父母和父母过府,她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呢。
顺义和翠芝跟着,三个人穿过院门,守卫的小兵行了礼放行,一路朝徐怀恩和徐怀亭的院落而去。
云珂父亲在任上,母亲便和外祖父母一道用膳,看到她来,三人不约而同笑了。
用完膳,又说会话,胡氏递给云珂一个眼神,她会意,和母亲回房。
关上门,胡氏低声和女儿说道:“赵易又回来了。”
云珂大惊失色,握紧母亲的手,皱眉:“母亲怎么知道?”
徐岩的将士一直有人轮流盯着,竟然没有得到消息。
“你父亲昨晚说的,他下朝的时候,碰到你大伯,无意问了赵易的行踪,没想到竟然还在府里。”
云珂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大伯相信父亲的说词吗?”
“不知道,你父亲回来神色也不好,我便没细问。”胡氏叹气,对于李府的态度,他们压根摸不着头脑。
云珂想起徐岩的叮嘱,眸色闪过阴狠,非常时刻,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
出去的时候,胡氏将她的东西拿出来:“闺房里没什么东西,我见你的床头柜东西好像不多,便收拾了拿过来。”
云珂一心惦记赵易的事情,接过包袱,看都没看抓在手里。
回了枫林苑,云珂留下顺义,让翠芝去外面守着。
顺义见她眉眼低沉,诧异不已。
听到她转述,挑眉道:“盯着李府的那个探子,早年在军中,轻功了得,手脚功夫也不弱,昨天没有回来交班,奴才上午已经让人过去看了,许是发现异常自己对付不了。”
见她还在摩挲胳膊上挎着的包袱,不免出声提醒:“夫人,东西出来了。”
云珂兀自沉思,听到这话,方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去拉包袱,反而越扯越大。
顺义低头,目不斜视,猜测里面可能是女人私密的物件,准备退下。
不妨一截绿色露出来,他猛地抬头,不期然碰到云珂失措的眼神,他却恭谨上前,手指着腰带道:“将军的腰带,原来在夫人手里。”
徐岩的腰带?
云珂心里焦急,正在措辞如何打发了他,闻言征住了。
顺义忽然一拍脑门,罕见地自嘲:“瞧我的脑子,那年将军……”话到一半,忽然顿了下,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当年,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的,他时时牢记。刚才一时情急失控,才口不择言。
他尴尬垂了眸子:“奴才多嘴,无事的话,便退下了。”
云珂将他的神色,一丝不露地看清,难掩讶然:“徐岩也有一模一样的腰带?”
什么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他的。
顺义咬咬牙,索性摊开了讲:“不知道夫人还记不记得,八年前的夏天,您在饮马湖落水的事?”
简直记忆犹新,云珂点点头,心里有种直觉,让她始终盯着顺义的脸色,不错过他一丝表情。手指攥住那条墨绿色腰带,忐忑。
顺义接下开的话,完全解开最后一道迷雾。
“当年,救夫人的,便是将军了。”
也是从那次起,每次遇到云珂,徐岩总会不由自主关注。
他们的初相遇,并不是大昌寺,而是在,饮马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