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望着走远的赵易,娇美的脸上,呈现深思之态。
他身形宽阔,比之徐岩也不差分毫,同样的健硕孔武,而且他眼里有淡淡的褐色,五官深邃硬朗,她虽没去过边疆之地,但也接触过外邦之人。这么一个沉稳内敛的人,听到她的说辞,没有愤怒,亦没有质疑,委实让人怀疑。
沈之安安排的人,一直跟随在侧,冯掌柜得了云珂的眼色,席间便让人留了意,此刻那人已经远远地缀在赵易后面。
云珂和冯掌柜回到云记,静等。
而赵易不紧不慢地返回暂居的客栈,他走到大堂,小二和管事立刻同他打招呼,他略一点头,迈上楼梯的时候,唇角却泛起冷笑,眼尾甚至扫了下后面,可脚下的步伐丝毫未停。
客栈的天字二号房,气氛有些诡异的暗沉,赵易神色一凛,脸上已经换成恭敬的表情,门一关,两个粗壮的汉子微微点头,直接越过他,大刀阔斧地守在门外。
“回来了。”
半晌,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赵易忙前去,正要拜见,却被那人拦住,他忽然半跪,道:“属下该死,主公,不知云记从哪里得到的帮手,李云珂忽然不合作了。”
对于云记,他们早已摸清了底细,至于幕后帮手,却不得而知。云珂说的忽然良心发现的客户,他们是不信的,那些人,已经得了丰厚的报酬,还被威胁,根本不敢出头。
对面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衣衫,普通装扮,五官和赵易一样,是外族长相,闻言顿了下,看了他眼,平淡地道:“那对兄妹,暂时先留着。至于那批勇士,再晃两次,最后你亲自盯着处理。”
赵易稍微疑惑了下,可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刚硬的汉子脸色都白了,不过仍坚定地应了。
云珂等了一下午,一无所获。期间,沈之安的人回来过一个,向云珂禀报:“没看到有什么异常,出入客栈的都是赵易的那伙人,可是倒是碰到另外一个身手极好的男子,不过姑娘一离开,那人便消失了。”
难不成还要第三方势力?
云珂更加匪夷所思,但时间很晚,她出来一下午,也该回去了,只好命人继续盯梢。
徐岩的暗卫自然发现沈之安的人,他随云珂回到将军府,一刻不停地奔赴外院,徐岩心情不佳,去了马场,晚间才回来,听完回禀,冷冽着一张脸,望着冒蓝光的灯芯,形容十分不豫。
能有什么高手,除了沈之安,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和闲心,去管别人的家事。
沈之安的人守了两天,迟迟没撤走,可是赵易的人似有所觉,行动更加小心,竟然只在客栈周围活动。沈之安加深了自己的猜测,但是苦于抓不到对方的把柄,只好让人继续跟,他的心思便暂时放下。
徐岩早出晚归,依然整日不见人影,朝廷的事看起来风平浪静,晟王也没后续动作,不过一切都像飓风来临之前的征兆,越是安静,越是隐藏不可预知的恐怖。
这一日下了朝,徐岩和徐征兄弟二人,共同乘马车回府。
徐征脱下官袍,马车里十分舒适,因为是秦暖暖特意让人布置的,里面燃着炭火,二人俱是习武之人,不惯这种燥热,他扯扯里面淡紫色的衣襟,倒了杯温水解渴,见兄长抱臂而坐,问道:“大哥的伤好些了么?”
那日徐岩受了伤,晚上便和他说了,徐岩的意思是想要他也多加戒备,而且他是守卫京城的副官,责任重大。这两天兄弟俩各忙各的,今天上朝才有机会一起聊聊天。
“好的差不多,已无大碍。”徐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香茗的味道清淡至极,他舌尖含了一口,浅酌了下便尝出,这是今年夏天新采的茶叶,透过氤氲的水汽,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边熟练的烹茶,一边给他讲解,手法娴熟又赏心悦目。
徐征见他出神,不由笑了,俊颜恬淡,道:“是小嫂子送给暖暖的茶叶,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她,偶尔带着团子去那个小院。”
话语由衷地感叹,徐岩闻言,食指弹了弹杯子,拧着眉头不说话。她倒是好心泛滥,自己都自顾不暇,对别人也这么上心。
徐岩和堂弟分别,依然去了外院,却发现没有谁在,只有洒扫的小厮,看到他恭敬地行礼。走到书房,顺义在对着盘点心发呆,每次看到他,都是第一个上前,今天却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点心要开花?”
顺义听到清冷的声音,忙起身上前,接过徐岩的官袍,口中还含着一小块点心,细嚼慢咽完,口里还有余香,他陶醉地眯眯眼,笑道:“点心里没花,可是做的人用心,吃的人也要虔诚,才对得起人家的心意。”
徐岩是个武将不假,可是也不是粗糙不通的人,打小和太子皇子之流一起伴读,诗书习得也背得,但今天听到顺义颇有感慨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沉浸在男女情爱里的人,都是这么恐怖么。难道他之前对云珂,也是痴傻无状?
见到主子蹙眉,顺义以为他不满自己吃独食,不过他仍然将那盘点心收好,从小柜子里拿出一碟新的,不似顺义的那么油腻,还有清茶的香气。
“那个是翠芝做给我的,将军的在这。夫人说了,要好好吃饭,才能养好身体。”顺义喋喋不休地解释。
徐岩洗了手,看到一块块点心,做的也算好看,但是远没有翠芝的精致,她的手艺,却是依照他的口味做的,甜而不腻,垫垫肚子尚可。
顺义见他神色平静地吃了半碟子,才又道:“厨房还温着药膳,夫人特意叮嘱,将军饭后莫忘记吃,她明天会让翠芝拷问奴才的。”
听见这些话,徐岩这两天沉重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脸色也有所缓和,淡淡地道:“她还在府里?”
“夫人下午就回来了,不过看样子挺疲惫的,休息了一刻便为将军做点心,还看着熬了药膳,此刻估计还在睡吧。”顺义跟了徐岩这么久,早已摸透他的脾气,这两日,将军不知为何疏远了夫人,可是又不放心人家的安危,每次夫人出门,都必定有暗卫跟着,可是总在外院或书房耗到半夜才回去,看的人着急。
翠芝说过,药膳全程是周嬷嬷盯着的,夫人不过嘱咐了声,可是顺义有心帮两人缓和关系,胆大地说了个小谎。
又吃了两口,最后只剩四五块,徐岩却舍不得吃了,让顺义放起来,他大口喝了两杯水,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生闷气很可笑,或许她都不知道自己因何生气。但他胸口闷闷的,她只关心他的身体,却不播出点关注他的心思。
云珂果然还在睡,雕花大床四周被床幔遮住,早已经扯掉了大红色,换成玫红的浅色,但依然红艳艳的,屋子里还有新婚的喜气。
她回来忙了一个时辰,挨不到饭时,一头扎进被子里,翠芝已经叫了两次,可她还没睡醒。
翠芝正想进去叫人,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立刻转身福了福道:“将军。”
徐岩“嗯”了声,打起帘子进门。他拉开床幔,看到里头酣睡的人儿,满心的火气又降下去不少,心头一动,视线顺着她温婉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滑到微张的红唇上,他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下,许是他好几天没这么平心静气的打量她,望着熟睡的人,他整个人都觉得温暖起来。
他低下头,抱住她温软的身子,声音恁地放轻:“吃了饭再睡。”
可是云珂睡的沉,皱眉避开他的碰触,还不怕死地拍开他按在腰间的手。
一瞬间,徐岩的火气又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