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饮的实验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谢易和王文成的官司也进入了白热化的交锋，而酿造协会对王文成的调查也有组织的开展起来。
“老姜啊，你对王文成王委员的举报所提交的材料我们都仔细核实过了，有一点我不明白，按照时间点来说，您的这位学生提交的论文是在网工程师做专题报告之前，按一般逻辑来判断，不是应该是这位江欲饮同学抄袭了王工程师才对，不是吗？”
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先生架上了老花眼镜，仔细的看着面前姜斌教授所提供的材料，对他进行询问。
“”是啊，我看了看，当时你们学校对江同学的论文的处理决定是涉嫌大篇幅的引用他人的研究数据，要求予以整改，而且这位江同学在第一次提出申诉后，并没有继续提出异议，而是重新写了一篇毫无相关性的研究论文才获得了毕业。”
调查组的三位成员中，两位是副会长，一位是组委，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由此可见协会对这起实名举报的重视，而且，在对举报人进行询问之前，他们显然也做过了功课，根据姜斌提供的材料到学校进行了相关的了解。
姜教授和几位调查组成员都很熟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老朋友，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对他们提出的质疑，姜教授自己也摇头苦笑：“没错，当时我看到这篇论文的时候，和各位想的是一样的，不瞒各位专家，提出毙掉这篇论文的人就是我自己。”
原来，姜教授正是当初学校经过盲选给江小饮的毕业论文抽取的审核老师。
而他本人又恰恰是食品微生物方面的专家，在初次看到江小饮的论文的时候，姜教授本应该是惊喜的，毕竟一个本科生能完成如此系统的、有一定应用价值的研究已属相当的不容易。
然而，江小饮背时的就是，在她的这篇论文传到姜教授的手中之前的一周，姜老师恰恰作为酿造协会的成员参加了当年年底的年会，而且亲自聆听了王文成的科研讲座，对王文成的研究成果还很肯定，在增选组委的时候，姜老师甚至还投了王文成一票。
事情就是那么巧了，合该江小饮倒霉。
“那就奇怪了，你现在为什么又来举报王文成呢，还实名？”
调查小组中的老沈跟姜教授最熟悉，他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做着记录的钢笔，很是不理解的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友。
“因为，是我错了！”
姜教授挺脊背挺直，端正的坐在那里，睿智的双目前面驾着一副黑边的老式老花镜，其后的双眼眼白昏黄，布着几缕血丝，常年翻阅文献使得他的视力受损得厉害。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他拿下了眼镜，揉了揉酸胀的鼻梁，说了一句，“我今年六十五了，因为是高级职称，在这个行当里面还有一点脸面，学校给我网开一面，正式退休的年龄往后面延了两回。”
姜教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抱怨，有些感慨，又似乎带着遗憾。
在座的都跟他情形差不多，互相还看了一眼，露出了低沉的、善意的笑声。
“我可比你还大一岁呢。”老沈也跟着感慨了一句。
姜教授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这回，是我最后一次承担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审核工作，之后我就向学校提出了正式退休，我也是一身病，干不动了。”
“以你的级别还在审本科生论文？”
调查组最年轻的组委老文有些疑问。
“自从我做助教开始，年年都审，有什么奇怪的？”姜教授瞪了一眼老文。
老文咳嗽了一声，“不奇怪、不奇怪，你继续说。”
“本科生怎么了，不要先入为主，认为只要博士生、硕士生才能搞出点好东西……这是要犯错误的……”
接着，姜教授就红着老脸给大家讲清楚了他犯错误的经过。
原来，姜教授认为王文成的讲座在江小饮提交论文之前，这个时间点本身就有问题。
因为，学校为了统一管理，会给学生一个时间段提交论文到学校的论文系统，再由系统随机将论文分配给审核老师，姜教授得到论文审核的权限固然在王文成的讲座之后，但是，江小饮提交论文的时间却未必如此！
就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得姜教授一开始认定了学生是他人研究数据的引用者。时间顺序、身份地位，出现的场合，嫉恶如仇的性格，这些东西都影响了这位老学者的判断。
这与姜教授本身的性格关系尤其大，他执教一辈子，对学生这方面的要求十分的严格，做他的学生，你可以不太聪明，可以一辈子普普通通没什么名气，但是，老头儿就是看不得剽窃他人成果的行为。
所以每年学院毕业的研究生中都隐隐的流传着一种传统，大家都求神拜佛祈祷自己的盲审论文不要分配到姜老头手里去，在别人那里看似可以蒙混过关的所谓合理引用，连查虫机都不一定检查得出来的摘录，在老姜教授的火眼金星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轻则打回修改延缓答辩，重则直接毙掉伸冤都没机会。
而江小饮这种本科生，还接触不到这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
当打开当年的第一篇审核论文的时候，姜老师胡子都要气歪了，这位同学手也太快了点吧，这上周酿造协会开会才出的成果，她就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复制过来，老爷子不毙掉它毙掉谁？
于是，在姜教授把自己开会带回来的资料认真的与江小饮的数据核实过后，发现整个研究路线过程是一模一样的，就连微生物样本的提供厂家都是王文成担任总工程师的谢易的公司，连名称都没有改一下，这可是人家总工程师的研究成果，一个小本科生瞎抄都不仔细改改，于是，出离愤怒的老爷子冷笑着写下了审核结论。
毫无悬念的，江小饮的论文，一审就被毙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