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轩中。
旺财没有注意到邵敏刚刚嘀咕了什么话,只将重点放在了今日到将军府来递拜帖的那些官家子弟千金的身上。他挠了挠后脑勺,问邵敏究竟该怎么处理那些拜帖,毕竟里头有些拜帖的主人,身份确实是值得将军府正眼相待的。
比如丞相府席凡萱的拜帖,又比如和流言蜚语中的男主角宋泽关系匪浅的安家如意和傅家青烟的拜帖,再者就是连邵华在将军府时都无法忽视的皇室中人的拜帖。
邵敏觉得脑仁有些疼,人家闹流言蜚语,躲家里避一避就成了。她倒好,一闹流言蜚语,不止人神共愤,还得被人当猴子似的来家里围观。老天爷啊,她究竟招的是什么冤孽啊,竟然让她如此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双手支着下巴,眸光看着地上,心里乱糟糟地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她决定破罐子破摔了,问:“元平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旺财不解,狐疑地看着她:“姑娘,如今是咱们将军府上的事火烧眉毛,您问元平王爷做什么?再说了,外头就是闹得再大,帝都里也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在王府门前撒野啊!”
邵敏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深吸了口气。其实旺财说的话也没有错,她真的是被气昏了头了。可是,就算没有人去闹,外头动静那么大,宋泽那厮肯定晓得的。旺财会这么回答,就说明,王府对外头这沸沸扬扬的传言没有什么表示。
宋泽没有动静么……啊,没有动静可是比有动静可能还要可怕一点,更让人觉得神秘欲探究竟一点。
邵敏想,她总是得想个措辞澄清一下自己与宋泽的关系的。可偏偏,她的动作还不算是重要的,流言中,宋泽对她,是单相思。宋泽都没出来辟谣的,她要出再做些什么,岂不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如今,宋泽这厮的老情人安如意和傅青烟都找上她了。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这两个女的动作也实在是太快了。
“旺财,你去给我查一查,安如意和傅青烟两个人这些年同宋泽有什么传闻。另外,记得到前院告诉邵叔一声,说我昨夜偶尔风寒,不宜见客。如果那几家值得将军府认真对待的人非得过来,就请他们到前厅里好生招待着。本姑娘倒要看看,我就是不想见他们,他们又能耐我何?哼,有本事他们就让太后或者皇上下旨,点名让我出府。不然,就一起耗着。谁怕谁呢!”
旺财为着邵敏如此霸气地放话,咧开嘴一笑:“姑娘,要是邵叔听见您这话,准说您又把麻烦扔给他了。”
“是吗?”
“可不是,那几个人可都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这话您当着他们面说还有几分可敬度,要是由我们来,那一定都得说鬼话了!”
“哈哈——”邵敏听了旺财的比喻,突然一扫心中的郁闷,笑了出来。
旺财在邵敏灿烂的笑容下,脸微微泛出了红晕。
其实他本身对外头这些传言还挺纠结,将军府的每一个人都明白邵敏的性子。这姑奶奶喜欢听人家八卦,但喜欢听的是人家的八卦,不是她自己的。可是吧,他们这姑奶奶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府里谁把外头八卦她的事瞒住了,事后被她知道了谁都得受罚。
这姑奶奶的脾气除了邵华能挡着点,邵叔都得退避三分,在将军府上就真没人敢扛着了。所以,旺财心里捉急地把外头的八卦和他们这些下人的难处都说完了后,看到自己又把邵敏给逗笑了,心里就稍微放下了心。
邵敏自然是没有分神注意到旺财的这些小心思,她纵然是一扫了心中的郁闷,脑子可还在不停地转着。
她以前真没有想过自己会以如此特殊的身份成为能让帝都的名门千金争相会见的人,她让旺财给邵叔说的话,自然带着一点任性在里头。可她心里面又何尝没有埋怨与自己不大相熟的宋泽呢?
这些看起来如“洪水猛兽”的热闹,都是这个陌生人轻飘飘一句话给惹出来的,对方还啥都不表态……
这让邵敏不由得不想起了她以前喜欢的那个让帝都名门千金都不乏爱慕的秦韶音了,那时,她虽然以“闵敏”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帝都也没几个知道闵敏是女儿身,但在这个可以豢养男宠的时代,那时她的情敌真不如现在的多,麻烦也只是小面积性的。
猫着身子,她躲在暗角瞧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将军府大门。这一瞬间,她算得上是又一次亲身领悟了一番,大梁里头最不能惹的大神,名气是有多么的不同凡响。
先不说外头的传言如何的猛,她自己也的确到了议亲年纪。邵华虽然还没跟她提这事,但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最迟年中他也该为她筹备这事了。可看着府门前的盛况,邵敏的背后不禁寒凉了几分,她的婚事本就难挑了,如今给宋泽这么不明不白插上一脚,也不知邵华回京之后会怎么想。
邵敏重回到翠玉轩里,浑浑噩噩地思量着这场流言会给自己的婚事带来多少可能性。
转眼就这般到了下午,席凡萱和安如意还有傅青烟同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地登门拜访了。邵叔事前得了嘱咐,自然是见人就说着鬼话,打着哈哈说邵敏身子不大舒服不宜见客。三位千金耐性却是一流的功夫,愣是稳坐在前厅中,喝茶吃点心忘我聊天。
据不时从前院尿遁的旺财所言,这三位是要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了。邵敏在后院的翠玉轩里躲着清闲,一直到了即将落夜,旺财才如释重负把大佛送走似的走到了她面前道:“姑娘,看那三个人的情况,明天恐怕还要再来一趟。”
邵敏也不甚在意,只拣了拣石桌上的话本子,朝着房中走去,边走还边问着旺财邵华今日究竟回不回来。旺财说,看天色,邵华和邵阳大概是在丰州边上的客栈落脚了。邵敏勾起唇角笑了笑,狐狸似的笑笑:“那明日爹和邵阳都应该回到府上了,你一大早给我备马车,我要出去。”
“姑娘要去哪?”
“这还不明显,自然是去避风头。这些破事,等我爹爹回来自然会处理。我嘛,能力尚浅。等你摸清楚安家如意和傅家青烟的事情,到时我再同这两个人碰面也不迟。”
旺财嘴角抽了抽,有些汗颜。
帮邵敏查别人的事情这种活,他也不是第一次干。收集别人的一些小道消息嘛,花点手段就能办妥了。
第二日,邵敏起得很早,比那些到将军府门前递拜帖的人都要早。只不过她再早,出门也得迎合一下长安街上开市的时间。
旺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就到翠玉轩里叫上邵敏出门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马车刚刚驶出西街的尾巷,就同前往将军府方向的丞相府马车擦肩而过了。
赶着马车哼着小曲的旺财自然是认得丞相府的马车的,于是,他停下了哼曲的心思,声音不算很大却也算不得小地嘀咕了一句:“姑娘,看来您和元平王爷有一腿的这传言给人后遗症还真见效。”
“呵呵,你这家伙,是昨晚上得了什么震惊的消息了才会这样说吗?”邵敏在马车中闭目养着神,眼也没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旺财点了点头:“您话说的也没错,但跟我要查的消息没有半点关系。”
“噢?那你说说,你是闲的蛋疼了才这么感慨的?”
“诶,姑娘,您得注意一些口风,这是在外头呢。帝都比不得南境……嗨,要是邵叔听见您刚刚说的话,肯定得说胖子哥教坏您了。”旺财小心地叮嘱着,虽然这大早上的,街上的行人比较零星,但他始终铭记邵叔的嘱咐,有些时候真不能让他们这姑奶奶乱来。
嘱咐完了,他又才继续道:“刚刚我看到丞相府的马车了,我估摸着不出半个时辰,安家和傅家那两位姑娘也会到将军府堵人的。您说吧,您这传言是不是比上次的带劲多了?”
邵敏睁开了眼睛,轻轻地说了声:“是啊。”
她原本想着,今天将军府肯定会门庭若市不假,只是没有想到,有些人的毅力就是这么好,动作那么快。她莫名地觉得好笑,看向车帘的方向,杏眸子也瞧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开口问着旺财对席凡萱的印象怎么样。
旺财不假思索说:“我没见过丞相千金多少次,总之,这么多官家千金在我心目中都不及姑娘一根手指头。”
“这么夸我?是因为替我赶车,不必留在府中给邵叔当苦力的关系吧?”
“哪有?”坐在外头的旺财自然是叫着冤的。邵敏本也就是同他调侃调侃而已,粗粗又聊了几句话,才吩咐了旺财此行的目的地——扶秀楼。
帝都之大,稍微清净一点的地方,也就只有扶秀楼了。扶秀楼里多的是文人雅士,聊起话来也不见得会多么粗俗。她觉得这就是她最好的去处。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邵敏也想过去看看闵秀回京了没有。
邵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早到扶秀楼里来了,比起上一次她在扶秀楼里听那几个文人雅客讲八卦的时间,她如今登门也登的实在过早过早。下了马车后,旺财毫不含糊地同邵敏约了个前来接她回府的时间,只那么一个转身,马车往后,而邵敏自己也踏进了扶秀楼里。
大清早的,扶秀楼的生意一般比较清冷,门口也没有什么守门人。进了里面,转过短短的廊道,便是布置还算阔气雅致的听曲供座的地方。在表演台上,放置着一个琴案,琴案之上搁置着一把只有扶秀楼熟客才能见着的天下名琴——流离。
当然,进入邵敏视野内的不止这把东西,还有在流离琴案边,坐着的那个低眸静静瞧着琴的红衣女娇娥。这女娇娥身材凹凸有致,年纪比邵敏稍长一些,面容与邵敏的清雅不太一样,已经出落成那一种一眼望去就能让人惊艳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