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步步惊心
月晚碧2016-01-15 16:016,345

  我叹了一口气,对着小蚂蚱道,“你先去一边玩,我有事跟他说。”

  小蚂蚱极快地从南宫涵的怀里爬下来,一溜烟儿跑了没影,我皱着眉头看着他,道,“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南宫涵轻笑一声,摸着茂密的胡须,道,“没有什么,赏花啊。”

  我听着这个连理由都不算的理由,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看着我许久,突然道,“珑儿,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么,我说你像一株玉兰花,你看,这片玉兰花多美啊,真的像你一样。”说着,他的手摸上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笑了笑,不再出声。我看着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几株玉兰花,它们虽然是美丽的,却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是被南宫涵装在盆子里带了过来,它们这一生也没有自由,它们快乐么?

  我们在那里坐了许久,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到晚上,我与小蚂蚱正要睡觉,他却走了进来,道,“夫人,明天为夫想将你介绍给我官门中的同僚认识。”我撇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就不怕有人认出我来了,告诉玄湳么?”

  他歪着头看了我一眼,道,“怎么,难道你还在乎他,或者是在乎为夫?”他向前凑了一点,浓密的胡须几乎扎着我,他呵出的气在我的面颊上游走着,让我忍不住挠了脸,我撇过头淡淡道,“那随便你,反正我不会去。”

  他往椅子上坐了下去,往后靠着,摇晃着椅子,道,“来,我的宝贝倾城,又有半天没有见着你了,爹爹想死你了。”

  小蚂蚱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她才不甘愿地走了过去。南宫涵抱着她,拿着胡子扎了她,笑道,“我早就想着,要是能与你的娘亲生一个与你一样可爱的女孩,那样就好了,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是不是?”

  小蚂蚱将他的脸推开,郑重道,“说了很多遍了,我是小蚂蚱,不是南宫倾城。”他笑了笑,道,“那又怎么样,我说你是,你便是。”说着,他将小蚂蚱往旁边一放,张开手道,“来吧,珑儿,为为夫更衣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点点头,道,“夫妻之间,妻子服侍丈夫,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你瞪什么眼睛?”小蚂蚱躲到我的身后,骂道,“什么夫妻,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你真不要脸。”

  我心一惊,忙将小蚂蚱护到身后,见他像要生气的样子,便道,“你要干什么,欺负我们妇孺,算是英雄好汉么?”

  他看着我身后的小蚂蚱,轻笑一声道,“倾城啊,你真的不乖哦,要不是看在你的娘亲的份上,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小孩么?”他往前一步,继续温柔道,“我记得那一年啊,玄湳叫我去平了陈康,我带着兵过去,陈康那个昏庸的君王,叫妇孺脱光了站在城门前叫嚣,以为我们不敢上前,我拿了戟,便将一个小孩挑死了,从此以后啊,爹爹就破了不杀妇孺的戒律,所以啊,倾城你要乖乖的哦。”

  我看着他的样子愈来愈像魔鬼,逼得小蚂蚱不住地发颤,便挡在他们中间,道,“南宫涵,我们母女两现在已受困与你,难道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么?那你当初带我们回来做什么?”

  他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为了区区两万士兵,你居然会跟着我回来,我早就说过,你的妇人之仁太重,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你这样,还说什么复国?”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我为的,不仅仅是那数万条性命,更是为了他们所代表的那一份希望,对生的渴望与对家人的牵挂,像你这样的魔鬼,永远不会懂得。”

  我不服输地看着,他却微微一笑,出了屋去。我正疑惑着,他为何不在这个屋里睡了,小蚂蚱却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将门掩了,又屁颠儿地跑了回来缩在我的怀里道,“这个人真可怕,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我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再忍耐一会儿吧,他们会来救我们的。”她乖巧地点点头,不久,便在我怀中睡着了。最近几日她总是这样,只有在我的怀里才能睡觉,看着她仍是幼稚,却又成熟的面庞,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我的孩子,每个都是那么苦,真是上辈子欠惨了我了。

  第二日,还没有天亮,便有侍女上前来,拽着我起来穿衣梳妆。我看着小蚂蚱半睡不醒的样子,心疼道,“孩子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那侍女看了我一眼,难为道,“可是将军吩咐……”

  我扬扬手,道,“将军怪罪下来,尽管说是我说的,不要担心。”

  她们只好依言行事,待我梳妆打扮下来,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小蚂蚱这才起来,南宫涵却走了进来,看着我道,“夫人梳妆打扮起来,果然愈发娇艳动人了,让为夫不禁心神一动啊。”

  我不理会他,他看了小蚂蚱一眼,淡淡道,“小姐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的她,为何到现在还未曾打扮?”那几个婢女战战兢兢地跪下,看着我不敢说话。我对镜描了花,道,“不过是小孩子贪睡罢了,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么?”

  他笑了笑,道,“这奴才嘛,不过是衷心的最好,她们现在虽然在服侍你们,不过终归是我的奴仆,她们不听我的话,便是对我不忠,这样的人,要了何用?”他轻声笑着,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说几日领我见你的朋友么,这么喜庆的日子,是见不得血光的,是么?”

  他这才灿然一笑,道,“夫人所言甚是。那我今日,便饶了你们一次,你们记着,不能再有下次了。”

  那几个奴婢赶紧起身道谢,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连腿都还在打着颤。

  我看了小蚂蚱一眼,她忙起身,在她们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小蚂蚱性子像我,总喜欢穿颜色淡雅的衣服,现在南宫涵给她准备的衣服总是大红大紫的,显得跟一个娃娃一般,我看着她撅着小嘴看着身上的衣服,不禁看得好笑,道,“好了,就这样吧。”

  待我们走到了客厅,便见着有许多人在那里候着,南宫涵微微一笑,道,“今日请各位前来,是为了庆祝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夫人,”他看了我一眼,道,“夫人,我现在找到了你,就不会让你离开了。”他攥着我的手,我面上不变,却掐着他的手,轻声道,“说的很深情,却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在里面?”在座的人皆笑道,“恭喜南宫将军找到南宫夫人。”

  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好了,现在介绍我的女儿,南宫倾城,来倾城,见过各位叔叔伯伯。”小蚂蚱极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她才懒洋洋道,“见过各位叔伯。”

  各人皆夸小孩长得俊俏,不过是客套一番,南宫涵示意大家坐下。他拉着我坐到主位上,我面无表情道,“你今天到底是何用意?”他微微笑道,“早就说了,不过是让大家认识你一下,我不是早就说了么?”

  我表示不相信,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甘味,看样子小蚂蚱也是,整个宴席上就没有动几下筷子。

  好不容易等宴席结束了,我困倦地回到房内,正拆着装扮,却见南宫涵进来,抱着我道,“你知道么,我曾经幻想过的生活,便是像现在这样,你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我在后面看着你,为你描眉,现在终于实现了,我心里面可高兴的很呢,我们还有自己的孩子,可惜的是,我们不是在山林里面隐居着,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的生活里有你便足够了。”

  我推开他,淡淡道,“可是我爱慕虚荣,是不会跟你去山林里面过隐居的日子的。要我穷着过日子,不如杀了我。”

  他嗤笑一声,道,“正是这样啊,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给你过好日子啊,我的二公主。”我见他脸皮厚的跟城墙拐了一个弯一样,便不再说话,淡淡道,“不敢劳将军大驾,现在我要休息了,请将军出去。”

  他看了我一眼,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将门掩了出去了。在旁的侍候我们的奴婢名唤雪岩,她为我卸着装束,道,“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困倦地揉着眉心,道,“有话便说罢,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她这才道,“夫人,民间传闻的大将军是一个善谋之人,先前的时候,国主派他去平复陈康无岫等国家,他一个人,带着几万士兵便去了,还连连告捷,所有人都说他是战神转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她看了我一眼,继续为我梳着头发,道,“可是民间有多少人家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可是他都拒绝了,所以民间的传闻皆说他有龙阳之癖,现在奴婢见了夫人,才知道民间的传闻不实,将军是爱着夫人,才不应允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夫人真的是好福气啊。”

  我看了她一眼,道,“南宫涵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说好话?”

  她慌忙跪到地上,道,“夫人,将军什么都没有给奴婢,是奴婢自己看到的,请夫人息怒啊。”我挑起她的脸,看着她模样还算周正,便笑道,“难道你是想做了那南宫涵的侍妾?要是真的这样,你何不早说呢?”

  她不住地磕头,直到地上磕出了鲜血,我才淡淡道,“好了,你既然伺候我,这事以后便不能再说了。”

  她慌忙道,“谢夫人不杀之恩。”我又觉着可笑,我明明只说了一句,便让她感到如此惶恐,就算磕出了鲜血,依旧还在谢我,原来这就是权力,是一种我要你亡,你就不得不亡的权力,难怪有多少人想越发地往上爬,不到最高层,就抑制不住心中愈发膨胀的欲望。

  在大将军府住了几月,却依旧没有消息说前来救我,我甚至以为大家都忘了我的所在,小蚂蚱也愈发的害怕南宫涵起来,我见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现在的南宫涵,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一日,天气晴好,我见着舒适,便想出府门外走走,来到这里这么多日,我却是从来没有出过府门外的。

  我与南宫涵说了此想法,他煞有介事地看着我,我心里不悦,道,“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何况我身边还带了小蚂蚱,我们能跑到哪里去?”他摇摇头,摸着浓密的胡须道,“我倒是不怕你们逃跑,你们尚且连将军府都出不了,怎么能跑出我的视线?只不过是心里高兴罢了,我的娘子终于不再像一只懒猫一样,整天缩在房里了。”

  我不去看他,也知道他脸上此刻的戏谑。这几个月来,他倒是没有碰过我,也不用我动不动以死相逼了,这倒也省事。他摸着小蚂蚱的脸道,“我的倾城小姐,与娘亲出去的时候,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要是娘亲不给你买,爹爹就帮你打她的屁股!”

  小蚂蚱别过脸去,道,“不要你给我买的东西,都是臭的。”我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没想南宫涵却哈哈一笑,道,“有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与你娘一模一样。”说罢,他转过脸对雪岩道,“出去的时候,要照顾好夫人小姐,她们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便小心你的姓名。”变脸快的,就跟唱戏的人一样,让我不禁咋舌。

  待到了府门外,才发觉外面的阳光比里面更好,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

  小蚂蚱毕竟还是小孩子,一出了府门,便乐得跑了起来,还不住让我看这看那。由着今天只是来散心的,我们并没有坐马车,只是缓缓地走着,我见她玩的开心,便不觉也跟着高兴起来,在一旁喊着让她慢点。跟着出来的除了雪岩还有几个壮实的婆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与其说是保护我们的安全,我看倒不如是监视我们更说得通,这里说不定仅仅是明桩,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呢。

  一想到这个情况,我便不觉皱了眉头,连逛街的兴致都没有了。

  小蚂蚱跑来跑去,雪岩在她身后跟着,生怕她出了什么状况。我在后面慢慢走着,时不时地看着街边的小饰品。我眼见着墙角旮旯里,希望能在这附近发现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却见小蚂蚱又跑回来,拉着我的裙子,我附上耳朵,却听她小声道,“娘亲,刚刚有个叔叔拉着我,问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今日才出来,若是那日在将军府上宴请的同僚,没理由认出我来了,还去问一个小孩子,那到底是谁呢?我又道,“那人说了什么没有,有没有说让我们去哪里?”

  我看了周围的婆子,怕她们又听见了,惹来更多的麻烦,便道,“我有些乏了,想去喝杯茶,你们可以闲逛着,也可以随我来。”说罢,示意雪岩给每个人发了些许银子。几个婆子见状,忙谢过我,由着是这几个婆子在我进府之后,被南宫涵买来做一些粗使的伙计,倒也这么久以来,没有怎么出过府了,都有些跃跃欲试,几个婆子一商量,说是一部分留下来保护着我们,另一部分去逛逛。

  我微微一笑,看着她们商议完毕,便道,“好了,现在我们先去喝点茶,吃点点心吧。”

  我们找了一间茶楼坐下,我点了一个包间,对雪岩道,“对了,我刚刚擦汗的时候,好像将帕子掉了,你去帮我寻一下吧。”雪岩为难地看着我,道,“这……夫人,不太方便吧,要不我叫别人帮你找?”

  我一瞪眼睛看着她,道,“怎么,我就在这包间里喝着茶,与小姐说会儿体己话,你都放不下心来?那好,我便不要那帕子了,反正将军送了我许多,那一条虽然我喜欢,可是有你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奴仆,丢了倒也值了。”我将忠心耿耿几个字说的极重,说完便不再看她,她咬了嘴唇,道,“那夫人等等奴婢,奴婢去去就回。”

  我用鼻孔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与小蚂蚱二人,过了一会儿,便见包间的另一扇门被推开了,这扇门做的隐秘,平时看起来,就像一扇屏风一样,若不是有知道这门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我见来的人居然是尹晨风,不禁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了笑,道,“说来话长。是这样的,我平日与我弟弟互通书信,那日他写信来告诉我说你被南宫涵掳走了,大将军府在京城,他让我多加留意一下你的动静,南宫涵的府上有重兵把守,他们几人虽然想来救你,可是大批将士入城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们正在积极地想办法营救你,而上次南宫涵宴请了庙堂之上的同僚引荐与他的夫人的时候,我便猜到是你,可惜那日南宫涵并没有邀请我,我不好上府,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将军府,希望能打听到你的消息。”

  我点点头,他又苦笑道,“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出府,让我着实好等啊。”

  我赧然道,“在府上整天懒得动弹,所以就没有出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他摇摇头,看着小蚂蚱道,“小蚂蚱还真是聪明,我不过是与她说了几句,她便清楚了我的意思,这才让我有机会见到你。”

  小蚂蚱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我摸着她的头,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们接下来的计划了吧?”

  他点点头,道,“原本想着是得到将军府的地图,再让人夜间潜进去救你们出来,可是将军府上的人都是南宫涵的心腹,且不说好不好得到地图,万一这其中有诈,那便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了。”他又道,“你们现在要不就跟我走,我会找人来接应你们。”我正想说好,却想起我还有东西放在将军府,是那一把蝉翼和一些我随身携带的重要的物件,南宫涵为了防止我逃跑,简直把我所有在意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让我恨的牙痒痒。

  我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还要回将军府办重要的事,要不几日之后,你们在这里来接我?”他点点头,道,“那样也可。”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又道,“现在时间紧迫,我……”门外响起敲门声,是雪岩回来了,我示意他赶紧说完,他道,“八月初五,你们再来这里,我们会来解救你们,切记。”

  我点点头,只一瞬间,他便又从原路返回了去,雪岩开门道,“夫人,奴婢并未曾见到什么帕子啊,夫人再仔细想想是在哪里丢的。”

  我揉了揉眉心,道,“不知道,找不到那便算了吧,只是又少了一条帕子,心里始终是不高兴的,那我们便回去吧,我不想再逛了。”雪岩点点头,服侍着我们回去,一回到府上,便见南宫涵在一旁练剑,见我们回来,他便收了剑,过来亲密地揽着我的腰,道,“夫人回来了?玩的可曾尽兴?”

  我仍旧不习惯他这个样子,不由地抗拒他,往旁边站了站,道,“还好,我就不打扰你练剑了。”他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想看为夫给你耍一套剑法?”我没有回头,扬了扬手,示意我不想看,便带着小蚂蚱往屋里走去,雪岩在我的身后,道,“夫人,那帕子丢了真的没有事么?万一将军怪罪下来……?”

  我微笑地看着她,道,“要不你亲自去问一下将军?”

  她往后退了一步,聂聂道,“奴婢不敢。”

  我看着天气尚早,便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道,“回夫人,七月二十八。”

  七月二十八了啊,那离八月初五就只剩下七天了。希望这七天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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