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行驶到了培宁省,便去寻了玄云军。
待到山脚下的时候,便见有许多农夫在旁劳作着,我们正要往上走,就有农夫无意中靠近,硬生生的将我们的路拦住了,我疑惑地看着曾远迎,却见他笑呵呵地上前,掏出一个玉佩,道,“自家人。”
那几人见着玉佩,便赶忙恭谨起来,道,“原来是曾大人,将军正在山上训练士兵,曾大人直接上去便是了。”
我拉着小蚂蚱便往山上走,一路上看不出什么奇怪,我正纳闷着,却见一个转弯过后,便有一片更加广袤的麦田。小蚂蚱兴奋地拉着我的手,笑道,“娘亲,这里好玩,小蚂蚱以后要到这里来定居。”
我刮着她的小鼻子,笑道,“你以后在这里干什么呢?练武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那也可以。”
曾远迎毕竟上了年纪,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小蚂蚱拉了拉我的衣袖,道,“娘亲,你等我一下。”我点点头,却见她跑到我的身后,扶着曾远迎,道,“娘亲,我们走慢一点,曾大人都走不动了。”曾远迎忙道,“小公主,使不得,折煞老臣啊。”
我摆摆手,看着小蚂蚱这么懂事,心中也欣慰不已,便笑道,“没事,这是小辈们应该做的,小蚂蚱,你跟曾大人慢慢走着,我先去前面看看你的舅舅,许久没有见他,不知道他变了模样没有呢?”
我迫不及待地往前面走着,到最后,简直是跑了起来,终于,听见一片喊杀声,便知已经到了练武场,我拉住一个小兵,问道,“你们将军呢?”小兵见我眼生,捉摸着我为何能进来,便答道,“你与我家将军有何关系?”
正说着话,却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道,“小邓,你在与谁说话呢?”
我回过头,便见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剑眉鹰目,面如冠玉,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显得健康有力。他一见我,便高兴的上前,抱住我笑道,“姐姐,真的是你么,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的身量才及他的肩膀,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便拍着他的背,笑道,“瑾儿,这里是军营,你是将军,应该矜持一点。”他笑了笑,赶忙松开我,道,“姐姐,瑾儿只是太想念你了。”
我看着在一旁嘴张的老大的小兵,道,“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去忙去吧。”
他又看了我一眼,方跪下道,“彪下参见二公主,二公主千岁。”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正待多说,却见小蚂蚱扶着曾远迎慢慢走来了,我招了招手,小蚂蚱便非也似的跑过来,道,“娘亲,你走的可真快啊。”
我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指着瑾儿道,“这是你的舅舅,快叫舅舅。”
她歪着脑袋看了半天,试探道,“舅舅?”
瑾儿一愣,指着小家伙道,“这个是小蚂蚱?”我含笑点头,他摸着小蚂蚱的头,应得脆生响。他抱起小蚂蚱,笑道,“跟舅舅说,喜不喜欢这里?”小蚂蚱的眼睛亮晶晶的,重重地点点头,转头对我道,“娘亲,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么?”
我笑了笑,道,“现在现在这里住一阵子吧。”小蚂蚱高兴地直蹦,差点蹦下锦辰的怀抱,锦辰忙揽住她,骂她是一个小猴子,乐得小蚂蚱咯咯直笑。
我们聊了一阵子,我疑惑道,“陌叔和尹殇晚晚呢?”他笑着摇了摇头,道,“陌叔是个闲不住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在山下看着的那些农夫和农田,都是陌叔弄得,他以前就说过,最想过的生活不是皇宫中的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现在终于让他如愿以偿了,他整天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我为他整了整衣裳,笑道,“他以前是想着跟所爱的女子过那样的生活,现在少了心爱的女子,他如果真的喜欢,也便随他去吧。”
我们正说着话,便听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听说我的姐姐来了,在哪呢?”我回过头,便见着一个清秀的女子,穿着一身劲装,显得身材更加修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首饰,显得清爽而干净利落,我张开怀抱看着她笑道,“晚晚,好久不见啊。”
晚晚一头栽进我的怀里,道,“珑儿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晚晚以为你都忘记我们了。”我拍着她的背,道,“谁说的,我要是忘记你们了,我还每年都拿钱过来给你们花。”
她一吐舌头,道,“也对哦。”
我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现在的武艺如何,比当年肯定进展不少吧?”她骄傲地一仰头,道,“那是。对了姐,你们这次来,还走么?”
我看着瑾儿与他怀中的小蚂蚱,道,“不走了,这次,便是成败生死。”
我对小蚂蚱摇了摇手,道,“快点下来,舅舅抱得手酸,娘亲带你各处玩玩。”她高兴地点点头,滑下锦辰的怀抱,拉着我便各处疯跑着。我的体力不如她,跑了几圈,便坐在一边看着她玩,这时晚晚挪到我的身边道,“姐姐,你有没有云大哥的消息?”我一愣,许久没有云释的消息了,便摇摇头,道,“不曾听说过,怎么了?”
她摇摇头,眼中却黯然失色,勉强笑道,“没事,不过是问问罢了。”
我笑了笑,招手让她坐下来,揽着她的肩道,“我自从宫里出来,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一心想过的是闲云野鹤的日子,晚晚,要是你真心喜欢他,便去寻了他,与他一起过日子吧。”
她羞涩地忘了我一眼,嗔道,“说什么呢?”面上却飞着红晕,穿着这一身劲装,更显得别样的风味。
我叹了一口气,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笑道,“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去追求你的爱情,不然,女子若是遇人不淑,这一辈子,便都是一个错误,知道么?”
她点点头,倚在我的怀里,许久不曾说话。
此刻正是初春时期,春风吹暖了各处的绿树红花,就连空气中也漂浮着一种温暖的味道。
我招手叫小蚂蚱过来,替她擦着脸上的汗,笑道,“整天就跟一个小猴子一样,永远都不知道累的。”她的脸在我的怀里乱拱,笑道,“娘亲,这里的风都好好的,正是爹爹没有来,太可惜了,爹爹肯定能把我们给捏出来。”
我心里一黯,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他还在的心里,一直没有走远过。
我摸着她的头,笑道,“爹爹出去挣钱去了,和景逸哥哥一起,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便能见到他了。”她高兴地拍着手,笑道,“娘亲不能骗我,我们玩够了,就回去找爹爹好么?”
晚晚疑惑道,“姐姐,你们说的是刘承昌么,你们和他到底什么关系?”我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亲人,或许不是吧。”
到了晚上,才见尹殇与陌叔回来,两人一见我,均是吓了一大跳,陌叔颤抖的手上前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瘦了不少了,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我心里感动,几乎掉下泪来,看着他的头发也都花白了,不再是出宫那一年,那个容光焕发的陌叔了。我笑了笑,倚在他的怀里,笑道,“陌叔也是,不会照顾自己,也不会选一个婶婶来……”我正说着,却见他的神色有些异常,我疑惑的看着尹殇与锦辰,却见他们俩含笑望着房顶,都不说话。
我一瞬间明白了许多,揶揄地看着他,笑道,“莫不是陌叔……?”锦辰点点头,道,“你明天去玩了便知道了。”我摸着小蚂蚱的头,道,“这个是外公,叫外公。”
小蚂蚱乖巧的喊着外公,陌叔满口应着,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么久在外面,真的是苦了,当初珑儿带着小蚂蚱在外面的时候,我就说让你们过来,你们非说要挣钱。哎……”
我笑了笑,道,“尹殇也长高了许多,跟锦辰一样,是好样的。”尹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姐姐也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我笑道,“莫不是老了许多?”
他慌忙摇手,道,“不是的,是变成熟了许多。”
我看他着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便笑道,“好了,与你开玩笑的,不说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明天再说吧。”
我揽住小蚂蚱睡在床上,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见她小声道,“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在这里面?”我一愣,她一向是喜欢这里的,怎么这么问?便替她掖了被角,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了么?”
她摇摇头,道,“不是的,只是我觉得在这里面的娘亲,好像有太多的事情要烦忧,我觉得娘亲太累了,我不喜欢这样的。”
我心下一阵感动,揽得她更紧了一些,道,“那小蚂蚱不喜欢这里,我们便早点将事情都办完了,好去游山玩水好不好?”她点点头,又道,“那我们真的是公主么?”
我被她逗得扑哧一笑,道,“你是倾玄的公主,我是琉隐的公主,你说呢?”
却听得她的呼吸已经绵长,她已经沉沉睡去,我心里舒畅,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第二日,我是被他们的喊杀声吵醒的,我揉了揉眼,却不见了小蚂蚱的身影,我正疑惑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得,却见小蚂蚱和晚晚推了门进来,小蚂蚱见我醒了,忙扑到我身上,笑道,“娘亲真懒,我都与姨母出去玩了回来了,娘亲才刚醒。”
我摸着她的头,笑道,“那小蚂蚱和姨母玩了什么?”
她一下跳开,挥舞着手中的树枝,摆好一个不太正宗的马步,正声道,“走如风!行如钟……不对,错了,行如风,坐如钟!对了吧,姨母?”晚晚在一边赞赏地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我笑了笑,起身穿好衣服,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晚晚抬头看着天气,道,“快到中午了吧?你这一觉睡得倒是舒服。”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他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么?”
晚晚为我拢了头发,道,“是啊,陌叔到他的老相好那里去了,锦辰待会也会过去,”她凑近我笑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看着她狡黠的笑容,便知道她心中有想法,便只好道,“那好吧,待我打扮一下,我们便去。”
晚晚不悦地嘟着嘴,道,“女孩子家就是麻烦,还要梳妆打扮,真的好啰嗦。”我噗嗤一笑,点着她的鼻子道,“你才不像话,一个女孩子家,根本没有女孩子家的样子,整天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她往后一躲,笑道,“姐姐不要说晚晚,待晚晚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了,你才知道劲装有多好。”
说罢,她一跺脚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套衣服进来递给我,不住地怂恿我道,“试试嘛。”
我们下了山,巡逻的农夫见了我们,已经不再上前盘问,只是友好的点点头,我和善道,“每天巡逻累不累啊?”几人一愣,皆摇头道,“我们都是琉隐的后人,为了国家,再苦再累也不敢说的,二公主不要记挂,我们很好。”
我看的说话的人举止有度,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他挠挠头笑道,“原本是司徒家的表亲,可是后来司徒云空那走狗,害了我们琉隐,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刃了这恶贼,为我琉隐报仇。”
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人各有志罢了,你也不要一直想着报仇,年轻人总有自己的事情去奋斗的,你有这份心也就够了。”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道,“草民遵命。”
我看了晚晚,道,“陌叔在哪里呢?”
晚晚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领着我往一处农家小舍走去,这里的农家都是后来迁过来的,他们只知道这山上是进去不得的,却没有往更深方面想,这里有许多地要开垦,始终不能让服役的士兵前来劳作,所以陌叔就想了办法,将这里的地租给附近的农夫前来耕种,所以也才有了陌叔与那女子的爱情故事。
虽然现在是初春,可是阳光还是很足的,走了不多久,便出了一身细密的汗,小蚂蚱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晚晚在后面追都追不到。我扬声道,“你们慢点不行么?”
晚晚回过头来,拉住我道,“姐姐就是太虚弱了,连走几步路都那么吃力,以后看你怎么跑起来。”
我苦笑一声,刮着她的鼻子道,“你姐姐我啊,能跑的时候,你练奶都还不会吃呢。”她脸一红,笑着躲开了,道,“姐姐不知羞。”我哈哈一笑,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连心情都变得舒畅不少。
晚晚摘了鲜草编了一个小头环给小蚂蚱带上,我们一路走来,渐渐的到了有人的地方,有农夫在田地里耕作着,见了晚晚过来,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笑道,“晚晚姑娘来了啊?”
晚晚的嘴一刻也不闲着,这下跟张家大叔打了个交道,那下问李家大婶,她们家的牛下了小牛没有,果真是一片言笑晏晏的场景。
晚晚突然停下来,拦住我,笑道,“姐姐,便是这里了。”
我好奇地往那里一看,见得外面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往旁边一躲,笑道,“你在这里待会儿,他们就要出来了。”
我依言躲在一旁,只见得不一会儿,陌叔便提了桶出来,在旁边的井里面打了一桶水,便要往屋里去,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拿了帕子往陌叔的头上擦着,心疼道,“说了让你少干点活,那些柴劈了,我这个春天都用不完。”
陌叔无所谓地摇摇头,道,“没事,反正我还有力气,现在不为你做点什么,等以后我没有力气了,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便想着,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陌叔想要的吧?
我走了出来,笑道,“陌叔,不为我介绍介绍么?”
两人一愣,还是陌叔反应过来,指着我道,“彩珍,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珑儿,我的……”我抢先答道,“他的女儿。”
陌叔一愣,随即眼中充满慈爱,笑道,“对,女儿。你们怎么来了?”
小蚂蚱从我的身后钻出来,道,“外公,是姨母说要来看外婆,我们便来了。”
彩珍阿姨摸着小蚂蚱的脑袋笑道,“那你告诉外婆,你叫什么名字?”她把头一昂,理直气壮道,“我叫小蚂蚱,蚂蚱的蚂蚱。”彩珍阿姨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小蚂蚱,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飞呢?”
小蚂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现在或许不能,但是等我长大了,晚晚姨母会教我的,那时候再飞也不迟。”
几人被她天真的话语给逗乐了,忙不迭地笑着,待她生气了,彩珍阿姨才道,“好了,这天也还冷着呢,大家先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不要在外面站着了。”
我们走进屋里,才发现里面井井有条,每样东西虽然都不昂贵,可是却是发挥了他的最大价值,一看彩珍阿姨就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她为我们倒了几杯热茶,还特地为小蚂蚱煮了一杯糖茶,端上来,道,“这里简陋了一些,可是还是很舒服的,大家不要嫌弃啊。”我们忙摇手道,“这里看着挺舒服的,”我揶揄地看着陌叔,道,“什么时候搬过来,或者让彩珍阿姨搬上去住啊?”
两人难得老脸一红,彩珍阿姨嗔道,“这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有人笑话。”
我摇头晃脑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怎么会忙着笑你们呢?彩珍阿姨,哦,不对,是婶婶,你也不要怕不好意思了,你们的洞房,我还是可以闹的。”
我很少有这种孩童般天真的想法,几人皆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晚晚拍着我的手,笑的眼泪都出来额,方道,“姐姐,你真是太会想了,对,陌叔,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我们去闹洞房。”
两个老人被我们说的都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去,不再理我们。
彩珍婶婶硬是要留着我们在那里吃午饭,说着养的鸡也长大了,该杀了吃了。晚晚一听要去杀鸡,忙不迭地跟了过去,听得外面一阵鸡飞狗跳之声,我不禁摇了摇头,道,“陌叔,恭喜你找到了爱情,找到了家。”
他点了一支旱烟抽着,看着更像一个纯正的农民伯伯了,在烟雾缭绕中,我见他道,“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只是看见了彩珍之后,便突然有了一种想法,想要跟她过一辈子,我看她无儿无女的,夫家也死的早,便鬼使神差地经常来帮她劈柴挑水,她慢慢地也不再抗拒了,其实,那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欣喜的,珑儿,你说,我是不是对你的母亲不忠啊?”
我扑哧一笑,道,“陌叔,你不要这么想,我的母亲知道了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高兴还来不及呢,看得出来,彩珍婶婶是一个好女子,懂得持家过日子,你与她在一起,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
我正说着,却听见外面一阵惨叫,我忙不迭地跑出去一看,却是晚晚为了杀鸡,竟跑到屋顶上去了,那只鸡倒是飞下来了,气得晚晚直跺脚,倒是把自己给跺下来了,我好笑地上前扶起她,道,“你这个小妮子,我说了吧,你不是杀鸡的料,你还偏不信,你看现在,摔了吧?”
她揉着屁股嘟囔道,“谁知道那只鸡那么狡猾的,竟然诱使我上去,要不是我会一点武功,早就摔残废了,这鸡成精了,都懂得战术了。”
小蚂蚱刮着脸,笑道,“晚晚姨母不知羞,自己摔着倒怪鸡。”我好笑地给她揉着,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