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好不容易结束了他那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而是尽快找到剩下的六颗星。自古以来,继承星曜之力的人之间彼此就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相互感应,所以剩下的六个人,很可能都是经常在您身边的人,那些玉牌可以帮您找到他们,今后请记得尽量将它们带在身上,不要一直丢在储物戒指里头不管。”
“这种任务为什么要交到我身上?把牌子丢到世界的不同角落里,让他们路过的时候自己去捡不就行了吗?”我哀叹一声,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些玉牌其实是稀世宝物了,这要是带在身上大张旗鼓的……万一哪天遇上了贼或者恶人我不是就死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主上。”流年很是耐心地看着我,提醒道,“您忘记北斗七星的形状了吗?您自己看一下,玉衡作为北斗第五星,所处的位置是?”他伸手点向方才在虚空中画出的图案,我跟着向那里望去,才发现玉衡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正好在那勺柄与勺身之间——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连接勺柄与勺身的节点。
“喂……”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我很是无奈地望向流年,后者则是依旧笑吟吟看着我,“看起来主上是想明白了。不错,玉衡在七星之中所处的正是这样一个位置,所以您目前——也是以后——最大的任务,就是要努力将七星的继承人联合起来团结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你们每个人最大的实力来,所以……”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又开始了。
“我……我知道了,现在有点累,可以先放我出去么……”与之前两次不同,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从不知名的区域回到现实世界。天啊!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啰嗦?!
“啊!是我疏忽了,抱歉,主上。”明显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流年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抚弄了一下额发,“太多年没人可以陪我说话,今天一下子有些忘形……让主上见笑了。”
“呃……”听他这么一说,我这个笨蛋的同情心立刻又泛滥了上来,“那、那我以后要是还想找你,该怎么做?”话音刚落,我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主上现在已经完成了滴血认主的步骤,以后您想要自己进入伞内,只要将伞打开呼唤我一声就可以了。”听到我这么说,明显很是高兴的流年将手放在前胸朝我鞠了一躬,“这里现在还只是一片空白之地,主上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改造它,以您现在的能力,虽说不至于造成更广大的影响,但单单这些还是可以做到的。另外,请替这把伞赐名。”
“哦……”我点头,该叫它什么呢?这么想着,恍惚间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来:古家大宅,江南烟雨,层层碧竹,吴侬软语;又有那小桥流水,白墙黑瓦,莲菱兰皋,雾髻烟鬟……
“那就……就叫烟雨江南吧。”我心头一颤,嘴唇开阖着念出这个名字。
察觉到我心意的流年微微一笑,晕着浅蓝云龙纹的长袖一拂之间,周遭的白雾逐渐散去,渐渐显现出方才我在心头念想的那副画面来。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主上专属的一方天地了。”流年最后朝我鞠了一躬,那飘渺身影连同周遭的一切一切,俱都随着这声从我眼前远去……
自那之后,日子依旧一天一天不紧不慢地过去,我每天除了偶尔到伞内和流年聊天修炼之外,便是坐在屋内看那窗外的寒梅映雪,或是坐在四周砌满碎冰的书斋里对着一册册看不懂的书发呆,直到有一天,白佑带着有些讶异的神色走进房间来,原以为他是又想到了什么可供消遣的好法子,谁知他一上来就开口问我,“你和碎玉很熟?”
“啊?……是见过几次。”他突然丢来这么一个问题,让我愣了很久才想到要做出回答,“但是,似乎说不上算熟吧。”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和碎玉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牵绊。说是朋友吧,似乎还没有到那么相近的关系,说不熟吧,这姑娘总是不经意过来看我——特别是自从我住到雪山之后,这次数比之前更为频繁了起来,让我想说不熟都觉得不行。
“哦。”白佑极其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碎玉姑娘……说想带你去看一下她的师尊,就是他们那一派的掌门。”
“哦……啊?!”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及至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内容,却又错愕地回过头去,“等……等等,为什么是我?!你听错了吧,你不是以前和她见过面么,许是想和你谈些什么重要事情吧,不会是我的。”
“我也这么觉得。”白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微微蹙起眉来,“但那姑娘指名要你随她前往,若是平常,我也就让你去了;可是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情况么,她们那派方圆十里可是不允许任何男性踏入的,你一人前去……我有点担心。”
“呃……”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禁有点害怕起来。开玩笑,要是这姑娘半途变了卦,或者原本她的师尊就是命令她来杀我的,一旦离开了白佑的保护范围,我该怎么办?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想办法替你推掉。”白佑认真地观察着我的反应,末了来了这么一句,“那女人虽然有点难缠,但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闹到我这里来。估计她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你若不应,她大概也就作罢了。”
“我……我还是去吧。”我左思右想,觉得在这里已经给白佑添了够多麻烦,现如今是我自己的事,如果连这都要麻烦他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特别是在我没法回报他对我的好,又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的时候。
然后,我就在白佑反复不断“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立刻就带兵杀到你们老巢”的威胁声中,顶着满脸黑线跟着碎玉缓步走下了长长的冰阶。
“这个人很优秀。”
四周一片白雪皑皑,茫茫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我正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这厚重的雪层之中,耳边突然听得碎玉这么一句。
“啊……你是说白佑?”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在短暂的愣怔后简单应了一句,“是很优秀。那么年轻却有着能够统御整个族群的能力和气势,将来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君王。”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碎玉有些惋惜地朝我摇摇头,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定定望着我,“——他对你明显是用了情的,你就当真一点都没有心动过?”
“如果我是在遇到夜语之前遇到他的,我会心动。”我诚实承认了这个问题,毫不退缩地对上她带着微微质问意味的目光,“但是现在不会,因为我明白我爱的是谁,我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像你为了家人可以执着追杀一个人数十年之久一样,我有我自己所必须坚持的原则。”
“……”碎玉最后望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素白身形一闪,自我旁侧落到了眼前,“跟上我。”她这么丢下一句,再不顾我的反应为何,自顾自径直向前去了。
“喂……喂!”要是跟不上她的话,被丢在这种地方只能等死,我赶紧慌不择路地往前追去。好在这些天并没有懈怠,在流年的帮助下,虽然能力依旧没有觉醒,修炼的进度却比之前快了很多,加之碎玉并没有特别为难我的念头,现在的我总算能够勉强跟上她的脚步——但也只能保证不被甩开老远而已。
风雪在眼前呼啸不停,明明离最初的起点已经相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可知道自己正在渐行渐远的我,却莫名有种好像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的错觉。
“正常。雪山从来没有多余的风景,徒留无边无际的风和雪罢了,你觉得一直是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碎玉总算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句,随后很快接口道,“马上到了,跟紧我。”
“嗯……”我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只好照她所说去做。好在这次赶了没多久,前方不远处就出现一大片茫茫的积雪树林,林中一条蜿蜒的白色雪带遥遥指向前方,而在那树林入口之处,立着一块等身高的石碑,上用朱砂刻着篆体“倾城”二字。
……等等?
“为什么是倾城?”我在石碑前上下打量着,还是没弄懂这是要表达什么。碎玉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开口回话的声音依旧冷淡,“倾城古道,是师尊当年立派时所定下的路名,只要有一个男人敢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别想回去。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条不归路。至于为什么是倾城……等你看到师尊的时候,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