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皇上很开心,便赏赐了一颗西域刚进贡的夜明珠给他。
文天抱着闪闪发幽光的夜明珠,分外开心得回府了。
等到皇上处理完了朝政事,窗外已是黄昏。他重新回了凤栖宫,与常娥一齐用了晚膳。
等天色完全暗了,二人便坐在了凤栖宫的前院内,将那厉鬼文萱招了出来。
文萱依旧穿着朴素,脸色亦是洁白干净,这般望去,倒不像是厉鬼,反倒像个正处花季的娇俏小女子。她漂浮在常娥和皇上身后,对常娥道:“那味药可是有消息了?”
常娥摇头,分外抱歉得看着她:“抱歉,我进不了缥缈阁。”
文萱一愣,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三分:“可、可你是九天之上的常娥仙子,你定会有法子的,对不对……”
常娥无奈道:“你求的乃是散魂药,你若是求保命丸,我倒是可去九天之上的太上老君处,为你求几颗来。”
孟白璧道:“常娥和观自在无缘,强求也无法改变。”
常娥道:“或许,是因为我心中的欲望不够强烈罢……”
文萱眼神的色彩越来越黯淡,黯淡到了,连孟白璧看了,都觉得心中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难过。孟白璧安慰道:“也许,还会有别的办法,还有别的办法能解开你身上的怨气……”
文萱却仿若失了魂般,她摇摇头,神情茫然得望着头顶弯月。
连常娥仙子都没有办法,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帮她吗?她在人间飘荡了如此之久,如今不过是想求一死,却也无法做到……
文萱只觉心中苦闷至极,恰与此时,远处一阵夜风吹来,文萱干脆放任自己随风飘散。鬼魂本便无重量,于是当时之间,她的鬼影便已随风飘荡向了远方。
孟白璧和常娥一直望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被风吹远到了再看不清,才双双收回了目光。
孟白璧道:“爱妻,她看上去很孤独。”
常娥轻声道:“孤魂野鬼,永生不能轮回,不能重新为人,只能带着生前的记忆,一日日得活下去。一直到了某一天,他们突然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也记不清自己生前都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只孤魂,孤冢里只有一抔黄土与己作伴……”
孟白璧怜悯道:“有朝一日,文萱也会忘了自己叫什么,也会忘记自己的生前经历吗?”
常娥怜悯道:“是呢。”
孟白璧道:“也许,我们该留下她,问问她的生前,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她一定很渴望解脱。”
常娥重新望向无穷尽的夜色苍穹:“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文萱便任由自己在风中飘舞。飘到哪儿便在哪儿睡一觉,等到第二日阳光出来了,她自然也就重回虚空长眠了。
只是,今日的这风,却吹得有些急。好不容易等到风停,文萱放眼一瞧,却见自己被吹到了京都内一户分外偏僻的府邸内。这处府邸分外安静,入眼皆是一片黑暗色。若不是府邸的主卧房亮着灯,她都要险些以为,自己是落入了一处荒宅中。
毫不客气得飘入主卧房内,却见房内布置得分外简陋素雅,竹青色的被褥,质地一般的桌椅,以及一套简单的书桌书柜。以及,此时坐在书桌之后,认真读着《周易篆刻本》的中年男子,瞧上去也分外不起眼,就和这间宅邸一样,毫无亮点。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男子,竟就仰起头来,呐呐得望着文萱,脸上还露出了些许诧异色。
文萱感到非常惊奇:“你能看到我?”
他点点头:“可以。”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不好听,也不难听,可却莫名得让人觉得,这人是个可靠的。
文萱突然便来了几分调戏的兴致,她故意飘荡到了他的身侧,露出充满血色的眼睛,浑身泛着青光,对他阴森道:“我是只厉鬼,我是来找你索命的……”
怎料,这男子却点点头,分外平静道:“好,动手吧。”
见自己的恶作剧竟丝毫起不到恐吓的作用,这人反倒如此镇定,镇定得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
文萱只好收回自己可怖的面容,恢复了白净的样子。她飘到书桌对面,对他道:“真是个无趣之人呢。”
他点头道:“对,我是个无趣之人。”
“……”文萱抽了抽眼角,果然很无趣。可这人无趣到了这样的境界,不就是有趣的一种吗?念及此,文萱干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道:“沈务。”顿了顿,又说,“你最好离我远些,我是个不祥之人。离我太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文萱愈加来了兴致,她双手支撑着脑袋,好奇道:“为何说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沈务道:“我说了,因为离我太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文萱嗤笑道:“我以为我生前已是人间惨剧,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凄惨的?我可不信。”
沈务道:“我的双亲去了,我的两任妻子,也去了,她们……皆是一尸两命。”
说这话时,沈务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似乎在说着事不关己的话。可文萱分明看到,他说这话时,握着书本的手关节都泛了白。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不知隐藏了心中多少铺天盖地的波澜。
文萱收了笑,轻声道:“对不起。”
沈务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文萱道:“我不该嘲笑你,是我错了。”
沈务道:“无碍。鬼姑娘,你怎会到我府中?莫非是迷路了?”
文萱摇摇头:“我无处可去。我在尘世飘荡了好几百年,我是一只厉鬼,地府不收我。”
沈务好奇道:“地府为何不收厉鬼?”
文萱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三千年前,地府出了一只分外厉害的厉鬼在造反。据说那厉鬼法术深奥,四方鬼王联手都镇压不住他。从那之后,地府便不再收厉鬼。”
沈务听得有些呆了:“那姑娘在人间飘荡这许多年,岂不是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