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管窥,那一岸(下)
汝莛2016-05-15 10:253,494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了。看看表,又看看我:“喂,我说了很长时间吧?你是不是听累了?”

  “嗯?没有啊,我听入迷了而已。”

  “是吗?那我先不说了,咱们把东西吃光,然后回去再说,你没听累我也说累了。”

  确实,她滔滔不绝了很久,我其间是一边吃一边听,大概是她看着馋了吧。但我能感觉到,她说那些东西要比吃任何美味都有情绪,中断只是有意暂时地掩饰心情罢了。

  回到住处,大概是晚上将近九点钟,刚坐下,她的手机响起来。只拿出来看了一眼,便挂掉了。

  “是谁啊?这么干脆就挂了?”

  “我爸——懒得和他说话。”

  她走到高茶几前,打开了电视机。

  “怎么了?你的事情还只说了一半啊!不想说了吗?”

  “暂时没心情,喂,你很感兴趣吗?”

  “我么?一般感兴趣而已。”

  电视里正在播一个清朝的电视剧,了无趣味。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看,这回选择了接通。

  “喂?……哦,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喂,你烦不烦啊?知道啦!……我呀,和几个哥们儿在东直门的酒吧里闹呢……什么啊,你少管啦!行,行啦,就这样。”她瞬间挂掉电话,然后嘟囔了一句:“真他妈烦!”

  我在一边没再提这个电话的事,假装认真地看着那个无聊的电视剧。

  就是格格也不行,皇上有话谁也不许进去。——太监说。

  你个奴才这么大胆,我今天一定要见皇阿玛。——格格说。

  是谁呀?朕说话都不管用了吗?——皇上说。

  皇阿玛,十五阿哥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格格说。

  你没看见朕脱不开身吗?小春子,你带格格去找太后,我把南书房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去。——皇上说。

  喳!格格,跟我走吧。——太监说。

  “你说哈,皇上连自己亲儿子出事都不管,那他还有什么更急的事?”我对李桦说。

  “谁知道,估计他内急,编得荒唐透顶!”

  我起身,走过去把电视关掉了。

  “哎?怎么关了?我看得好好的……”

  “你别急啊,我能猜出之后会有什么情节。肯定是格格见到太后,太后和格格都被那个阿哥利用,等皇上再管时,阿哥就把皇上软禁起来了。没错,就是这样。”

  “唉,真没意思。”她懒懒地卧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着,“那个倒霉的‘朕’,我想也差不多。”

  “那么……继续说吧,我确实不一般地感兴趣。”

  “好吧,现在是——九点,我就说下去吧。”

  “你说到摆泡丝了。”我提醒她。

  “我记得,用不着你提醒。什么摆泡丝啊,付宇那个绝对是他的习惯,绝对是!自然的很。他那天临走时问我可不可以拿走我这张谱子,我只认为他是个偶像剧式的大男孩,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我的死党对我说,那没准是个好东西,就这么轻易就给他了吗?我说他还算是个帅哥,给他就给他了呗。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话就是这么少……”

  “喂,我插句嘴,难道你真爱上他了?我是说当时。”

  “你少废话啊,什么爱上他了?只是有点特别的感觉而已。好啦,不说这些啊。那是第一次,第二次呢,是在我毕业一个月以后,总而言之,我考上了上海交大的管理学院,那个学校其实我根本不想去,只因为我不想再呆在上海了,简单点说,我烦透了这个城市。——后来,我发现,这个想法完全是冲动的、不冷静的,当时我只想离开那里,不管是否回北京,去哪里也好,就是不要在那里再呆下去了!如果能弄到飞碟,我宁愿到土星上去!就是那时,他来了电话,问我考上了哪所大学?是否称心?我说糟糕透顶,甚至根本没心情去上大学了。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哦,是这样啊,那么如果我支持你的决定,你会信任我吗?’多么突然的一个承诺,我懵了,真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他支持我决定什么?未来吗?我的判断告诉我,别无选择,未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此后,我接到他的另外一个电话,是介绍我到一个搞音乐的老编曲家那里,要我学会那个人所会的一切。真是个疯狂的想法,且不说我和他认识时间不很长,就我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呢?但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完全可以,而且用不了多久,那个老编曲就会把我轰回家,或许因为我难以置信的天赋。那天是他领我去的那个老头那里,是第二次见他。不管他怎么评价我,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天才,一个男孩里的天的杰作。果然像他说的,也就半年吧,老头就叫我以后不要再找他来了,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发现他真正是个了不起的人!”

  “为什么不细细说说在老编曲那里的事?”

  “那个老头?我才不想再提起来呢。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可是付宇啊!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他叫付宇,和他那个当副刊主编的爸爸格格不入的付宇。不过……不过,我不想说再多的了。简而言之吧,从他认识我的那个夜晚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地百分之百地开始在乎我,有关我的生活、思想、前途……所有的吧,他都在乎。奇怪,怎么像是在说我自己啊?不管它了,最后那次见是我回北京的前一天,他的话像往常一样不多,只是送我了一张他自己录的专辑,俗气的东西,里面有他唱的很老很俗气的歌,自己写的不算太俗气的歌,现在不在这里,在我家。那天他还居然放肆地吻了我一下,我便还了一巴掌给他,对他说,你是什么东西,找死啊,别想再见我。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现在,没有他的消息。嚓——故事到此结束,GAME OVER。”

  “以一巴掌结束,令人遗憾。”我笑着说,“你应该还个吻给他,故事才精彩,然后再信心十足地给他一巴掌。”

  “你少说这个,还吻他?我撑的啊!。”

  “好好,知道你脸皮薄,那天一定吃的炸酱面就蒜。”

  “别废话了——哎,对了,这个故事还没有完,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他的。”

  “嗯?我需要他?”

  “比如,他的那个主编老爸……”

  “这种事情……看来挺有实际意义,不过怎么想都有点丢面子。”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早看出来,你也是这种人。我这里有他的电话,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想的话,我的电话过去,他随时会接的,还有你的户口档案关系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可以给你解决。听明白啊,我和他联系,只是为了你的事!”

  我是应该想想,或者是个好时机,把脑子好好清理清理——如果是重要但毫无价值的,我尽力把它除去;如果是有价值但可有可无的,我会打包、装箱,然后封存起来,贴上封条。就这么办。

  这个晚上,我开始梳缕实际意义与丢面子之间的利害关系,叫它们经渭分明,衍生出更多问题扰乱我,例如“鸟”。但是,我发现并不是那么如意,除去和封存都很简单,问题的关键是怎样区分开重要的和有价值的?这是个致命的失误,侵蚀了应该解决的事情,侵蚀我本来已经破损不堪的脑子,没有痛楚地侵蚀,我对“鸟”无可奈何。没办法,我不干了,收工,睡觉。

  恍惚间,仍然睡不着,又一个午夜来临。我看着客厅尽头那扇半开的窗子,外面的雨不知还在不在下。没有声音,没有潮湿的感觉,可能已经停了吧?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前,阳台悬在空中,似乎晃晃悠悠的。那上面好像有个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是只鸟!”有个声音告诉我。鸟吗?我仔细看去,确实是只鸟,有双迟钝的翅膀,嘴短短的,眼睛里有黄色的光,可身子的颜色、具体的体形我都看不清楚。“去抓住它!”那个声音又对我说。我立刻迈过窗子,几乎是一瞬之间,到了另外的空间,仍然是午夜,仍然是个房间,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竟是茹琳,她对我说:“嗨,你累吗?为什么到这边来?是找一只鸟吗?”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身体里有虫子,让你说不出话来!因为你想念我,那虫子才会存在。”她继续说道,“其实何苦呢,看那里——”她指向某个方向,我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是个门。“鸟就在那里,找到了鸟,你就能说出话了。”两个空间——这个梦真是复杂。那个空间里却没有鸟,却有个女孩儿,不认识,一个轮廓而已。“找那个鸟吗?”又是那个声音,是个女孩儿,很清脆,“很遗憾,你是找不到的,回去吧。不过你不必担心,虫子已经消失了,鸟依然存在。”是那个女孩儿,望了我一眼,似乎要说什么,不过仅仅是个轮廓——和茹琳一点也不同的女孩儿,但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是卢玲,还是卢俐,或者来自未来?难道这就是所谓夜鸟的预言?

  我睁开了眼睛,但睁开的真不是时候。天已然亮了,我再把眼睛闭上,但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这理所当然。我从新睁开,望着天花板发呆了将近半个小时。随后一翻身起来,见卫生间亮着灯。

  “李桦,你起了?”我朝卫生间那里说。

  “是啊,早起了。”里面确实是李桦。

  “告诉你一声啊,帮我联系一下那个叫付宇的,就说我想去上海。”

  “嘿,想了一夜吧?真够快的,没什么问题。今天你先回去,等有消息了马上就通知你。”她洗完脸走出来说,“看来这个疯狂世界又要多个狗仔了!”

继续阅读:第9章 从窒息到解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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