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看着眼前这个早已陌生的老友,不禁一声冷笑。顷刻间,他想起了当年,巫师断言他是灾星之后,所有人对他的排斥与侮辱,也想起了当年与他一起长大的好友阿治,看着他被其他公子殴打时的冷漠眼神。
既然当年他都可如此袖手旁观,与自己划清界限,那么现在的他又怎会念及半点情谊?
“我把你视为我最好的朋友,可你在得知我是灾星的第二天,便与我划清界限。”赤羽说着,喉咙里还发出冷笑的声音。
“我没有和他们一样羞辱你。”
“你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赤羽的句句讽刺让阿治有些尴尬,其实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愧疚过,可是那又怎样呢,一切早已写好了结局。
“你杀不了我的,跟了我这么久,你应该明白,不然也不会派人来挟持苏茉。”赤羽说着便走到了屋中的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真的被那玄女迷住了?我这次没有抓到她,下次也一定能抓到她。只要抓到她,就可以掌握你。”
“呵,你大可试试。”赤羽挑衅地看着阿治,此时阿治眼里的野心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这是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是杀我。”
“杀不了你,杀你身边的人也是一样的!”
阿治的话彻底激怒了赤羽,只见他将木桌掀翻站起,电光石火间,阿治也毫不示弱,二人打成一团。此时,木屋里突然又冲进了许多黑衣人。赤羽冷眼一笑,开始毫不留情地出招。
就在赤羽以一敌众时,从屋外又冲进了一个身影,是宏泰。赤羽蹙眉,怒问:“你怎么来了?苏茉呢?”
“上官公子在,不会有事的。”
没有过多顾忌的二人不过几招就把一群黑衣人连连击退,此时阿治见大势不妙,飞身跑出了木屋,带着一众黑衣人窜入了林中。
赤羽也连忙飞身离去,说:“他们还会去找苏茉,我们快走。”
深夜,肃杀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赤羽和宏泰赶到客栈时,果不其然地发现,屋中早已空无一人。大门敞开,木椅倒落在地,还有散落在地的几个竹筒,里面散发着一丝丝奶香。
赤羽夺门而出,将客栈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宏泰担忧地问道:“这莫非是个黑店?”
“黑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放倒上官锦,还有那个小孩儿……跟我来。”赤羽说着说着,面色已然不对,他飞速地穿梭在夜幕当中,宏泰跟在身后,也察觉到赤羽此时浑身散发的戾气。
赤羽带着宏泰又来到了刚刚的林中木屋,他一脚将那木门踹开,只见满屋的黑衣人正警惕地扶剑盯着他。赤羽毫无商量地抽剑放倒黑衣人,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阿治心中一紧,此时的他早已伤痕累累,黑色衣物上已漫出了道道血痕。宏泰将余下的黑衣人全部解决之后,赤羽傲立于木屋之中,如修罗般听不出丝毫情绪地说道:“把苏茉交出来!”
被赤羽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还摸不清状况的阿治,听到赤羽的话之后,捂着伤口忽地笑了,他不以为然地问:“你的相好跟着别人跑了?”
阿治的话让赤羽立马怒火丛生,他飞身狠狠地踢中了阿治的胸口,将他震得半天出不了气,而后,他手中的剑直逼阿治的喉咙,但就在最后一秒,他又忽然停下了动作,眼里的不忍、愤怒,全部交织在一起,痛苦之色不言而喻。
“是我做的我绝不会否认,但这次,你恐怕找错人了。”赤羽的不忍终究让阿治有些动容,只见他嗫嚅着嘴唇,捂着胸口说。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我上次便说过,再见面,你我便是敌人!”
“你杀了我,也找不回你的相好。”
“她在哪里?”赤羽的声音已有些许颤抖,从未有这么一刻让他如此害怕。他的怒火早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手中的剑也正因感受到他暴怒的情绪,隐隐散发着红光。
“你再跟我纠缠,她也许就会多一分危险。”
“不是你还有谁!”
“朱雀玄女,为壮大九黎而生,是多少部落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了我,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
阿治的话让暴怒的赤羽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他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中的剑:“告诉你们的王,我对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母家的复仇,我更是如此。不过,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伤害到了她,别说青丘王,就算是整个青丘国,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灭了。”
赤羽的话掷地有声,阿治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赤羽,心里一惊,然后在其他已经被打得畏畏缩缩的黑衣人的搀扶之下,迅速离开了。
赤羽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伤感悄然升起。
就在赤羽拼了命地寻找着几人的下落时,苏茉早已身在梼杌寨中。此时的她,被放在一个挂满了骷髅头和各种怪兽面具的房子里,上官锦正瘫软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浑身无力。
苏茉一次又一次地做着逃亡的梦,梦里她被赤羽追赶了一次又一次,而她喃喃说出的梦话却永远只有一句:“这是我的鬼草,不是你的。”
苏茉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她微微睁眼,发现一个巨大的怪兽面庞凑在了她的眼前。她大惊,尖叫着就从床上坐起。
“鬼啊!”
苏茉叫喊着起身,慌忙准备逃开,却在脚尖刚刚落地的一瞬间,又立马全身一软倒在了地上,她低哼一声,欲哭无泪。
就在她想爬却无能为力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满身肥膘的年轻男人无奈地摇头,然后十分不情愿地将她一把提回了床上。
苏茉有些慌张地看着二人,虚弱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苏茉的话刚说完,戴着梼杌面具的男子便低头在那胖胖的男子耳边私语,正当她不解时,那一身肥膘的男人便大声地对着苏茉说:“我们寨主说了,来者都是客,我们会善待三位的。”
“这样……就是善待啊。”苏茉环视了一下阴森森的四周,她很明白屋主想要将这里装饰成恶人的样子,可那骷髅头上插着的一朵鲜艳小红花算怎么回事?
“我们寨主说了,礼尚往来,三位得留下一些钱财,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三位,还会送三位下山。”
“为财而来?”不知何时苏醒的上官锦疑惑道。
“我们只图财,不为命。”
“哼,一定是那小鬼露了富。”苏茉说着,还怨恨地瞪了一眼此时晕倒在石桌上的石佩佩。
就在戴着面具的男人还想通过胖胖的男人传递什么话时,苏茉手心忽然蹿出了一团火苗,上面写着一个“井”字。苏茉兴奋地将手心对着上官锦,喊道:“上官大哥,你看!”
“井宿?”
“难道就在这些山贼里面?”苏茉说着还兴奋地看向了面前的二人。但这一个戴着面具,还有一个满身肥油,怎么可能是井宿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寨主是讲信用之人,我愿意做这笔交易。”上官锦对戴面具的人说。
男人犹豫了片刻,又对着胖男人耳语了一阵。
“我们寨主说,看公子的打扮一定不是一般人,山寨里上千的兄弟正等着吃饭,这里先谢过公子的慷慨解囊。”
胖男人说完,上官锦便虚弱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块金色铭牌,他将铭牌向那胖男人递去,说道:“凭这个,去九黎城找到一个叫上官博余的人,他自然会给你们想要的。”
“我们寨主说,九黎将军府的公子怎会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公子若是耍滑头,我便先杀了这娘们儿。”胖男人说着,狠狠地一把捏住了苏茉的脖子。
苏茉大怒,用尽全力扭动着身子,然后狠狠地朝胖男人踹了一脚,可那一脚却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上官锦见状,担忧焦躁,他用尽全力起身,狠狠朝那胖男人撞去,不过眨眼间,三人便都倒在了地上。
“九黎将军府的公子怎么会为了个乡下丫头做出这种没有风度的事,这铭牌一定是假的!”那胖男人说着便将手中的铭牌往地上一扔,十分气愤。
上官锦和苏茉各自愧疚着,因自己的大意导致对方落魄至此。
话到此处,那胖男人得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说道:“我们梼杌寨的迷药是由梼杌神兽的血液精制而成,岂是谁都能识破的?”
“梼杌寨?”
“你听说过?”上官锦惊讶的话语让苏茉打起了精神,她偏头询问。
“嗯,江湖上近年来新兴起的一个帮派,号称劫富济贫。”
上官锦的解说让胖男人顿时得意不已,想不到梼杌寨竟如此声名远扬,只见他悠悠地说道:“嗯,敢冒充九黎将军府公子的人,果然要有些胆识才行,不过……”
胖男人说着,又在苏茉身边蹲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询问上官锦:“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茉被胖男人抓得闷哼一声,她额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上官锦顿时心急不已。此时,只见苏茉不耐烦地抖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怒视着胖男人说:“都跟你们说了实话,你们自己不信!我告诉你们,我们是来找朱雀星宿的,你们山寨里就有一个井宿!”
苏茉的话刚说完,就见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形一顿,他走到胖男人身边耳语,随后,胖男人又说:“我们寨主问,什么朱雀不朱雀的,你这么关心朱雀,你又是什么人?”
“我来告诉你们好了,她就是号称自己是朱雀玄女的人。”倒在石桌上的石佩佩不知何时醒来,他坐在石桌旁,有气无力地白了一眼那两个山贼。
石佩佩的话让那两个男人大惊,他们耳语了一番之后,胖男人义正词严地说:“我们寨主说,朱雀玄女多么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是你这个黄毛丫头。”
苏茉对于别人不信自己身份的言语,早已无可奈何,她紧闭双唇,不想解释什么。
此时石佩佩又插嘴说:“是啊,听她说自己是朱雀玄女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也都吓了一大跳。”
胖男人好像对石佩佩的插嘴很不满,他转身回望着石佩佩,问道:“小鬼,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啊,珠宝玉石是我的玩具,普通的金银财物根本入不了我的眼,我就是朱雀柳宿——石佩佩!”石佩佩说话时,还得意地将自己的鞋子和袜子全部脱掉,露出了正闪着红光的“柳”字。
他刚刚将那脚底板露出来,戴着面具的男人便不易察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