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倒也平稳,从未出过远门的石佩佩一路叽叽喳喳地找苏茉说话,也兴奋地看了一路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从未停歇过片刻。
倒是苏茉,在那铺满了柔软棉絮的马车内,从未如此安静,大概是遇到了比自己还聒噪的人,有些招架不住吧。
几人赶了一上午的路,终于来到了山林边的一个驿站。刚一落座,石佩佩便大气地将手中的宝石往那桌上一放。店小二急忙赶来,热情地询问石佩佩需要什么。
苏茉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好几桌的客人都目光如炬地看着这里,她连忙将桌上的宝石收起,塞进了石佩佩的怀里:“这是个路边的驿站,哪里要得了这么大块的宝石,就这些,够了。”苏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块贝币。
店小二深知这是遇到大人物了,热情地又是倒茶又是询问。
此时的石佩佩就像那财大气粗的傻土豪,他像个小大人一般叫嚷着:“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都端上来,什么熊掌、燕窝、百合粥,都上上来。”
石佩佩的话刚出口,那店小二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石佩佩见众人皆不说话,连忙将怀中的宝石全部掏了出来,说:“不够啊?不够还有呢,你只管上菜。”
上官锦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他轻言细语地对店小二说:“我们五个人,旅途劳累,上些热食,要快。”
“那先来五斤牛肉,十个馒头?”店小二弓身询问。
上官锦从怀中掏出了几块贝币,点了点头。
可店小二刚接过那贝币,一旁的石佩佩就不乐意了:“喂!这怎么行啊,就是些馒头、牛肉?这怎么吃啊?我在琉璃城也没寒碜成这样啊!”
“小鬼,这里是驿站,不过是个歇脚休息的地方,你以为是大酒楼吗?”苏茉不满地拿筷子敲了一下石佩佩的头。
石佩佩立马捂住头,噘着嘴不满地看着上官锦,说道:“上官锦!你可是答应过我七大姑八大姨的,要对我好,不让我受委屈,我才跟你出来的。你不会刚出来就要食言吧!”
“这里是荒郊野外,定是没有燕窝、百合了,牛肉、馒头已是最好的伙食,待到了下一个村镇,我们再去酒楼给你打牙祭。”
“你给他这么点钱,他肯定就只上牛肉、馒头啊。小二,你过来,我这里的宝石全部拿去,不够我车里还有,什么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松花小肚儿、什锦苏盘,全都给我上上来。”
“大爷,您还是另去别处吧,我伺候不起。”店小二听着石佩佩报的菜名,已是一身冷汗,他将手中接过的上官锦的贝币全部放在了桌上。
石佩佩见状立马怒从中来,厉声说道:“你是怕爷我付不起钱吗?”说完,他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往那桌上一放,只见那在太阳光下闪着光芒的宝石立马骨碌碌滚了出来。
苏茉皱眉,将桌上的钱袋迅速塞回了石佩佩的怀中,低声道:“小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富可敌国吗?”
上官锦皱眉,已经有些不快,他将手中的筷子不动声色地放下,右手随便一挥,只见那地上立马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飞到了石佩佩的嘴边,然后紧紧地封住了石佩佩叽叽喳喳叫唤的嘴。瞬间,石佩佩便瞪大了眼睛不停地闷哼着,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赤羽和宏泰饶有兴味地看着好戏,石佩佩气急,不停地拍着桌面。
“小二,五斤牛肉,十个馒头,快点上。”上官锦对店小二快速地说道。他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完全无视石佩佩委屈又焦急的样子。
上官锦将自己在太平宫童子那里学到的小法术第一次用在了石佩佩身上,正有些得意时,赤羽和宏泰已经发觉,离他们不远的隔壁桌上,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就在几人还在驿站停息休憩时,柳若霜带着扶司马还有孙巨早已以不速之客的身份来到了青丘王国。而青丘王也因拒绝了柳若霜提出的与东灵联手吞并九黎的要求,不幸遭到了灭口。此时,青丘国正暗流汹涌,一场巨大风波悄然上演。
经过上午上官锦的狠心对待之后,石佩佩一路安静了许多。是夜,几人来到了安水村,也终于找到了石佩佩嘟囔了一路的大酒楼。
几人在酒楼停歇整顿,石佩佩吃饱喝足之后,又大大咧咧地回了房间,躺进了事先就吩咐好的热水之中泡澡。酒楼的小二一个接一个地去替他换热水,每来一次,石佩佩就从里面扔出一颗宝石,作为赏赐。一时之间,整个客栈便传遍了,来了一个财大气粗还傻乎乎的小孩儿。
苏茉恨铁不成钢地找到石佩佩,准备耐心教育一番,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了,石佩佩说的那句“别看这些东西又重又多,但其实一点也不经花”是什么意思。照他这么花,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他用十天。
她走进正冒着热气的房间,将散落一地的宝石全部收起,怒气冲冲地说:“少爷,你没事吧,哪有人把宝石一把把扔地上的?”
“倒水!”石佩佩惬意地一丝不挂地躺在那木桶里,开口便是命令。
苏茉没好气地准备教训他时,却发现石佩佩光着身子就准备起身,苏茉慌忙移开了视线。
“喂,土妞,你没伺候过人吗?让小爷我在这里冷着,快把热水加进来啊!”石佩佩说着,还在那水桶里拍了几下水。
苏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还是端起了旁边的木盆。
石佩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一颗宝石递给苏茉,说:“赏你的。”
苏茉这下是真生气了,她将手中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大声说:“老娘不伺候了!”
苏茉气鼓鼓地走出了房门,正准备好好透会儿气时,却忽然感觉两肩一疼,随后她便动也不能动,声音也不能出了。
藏在屋檐之下的黑衣人立马将定住的苏茉往肩上一扛,然后飞身上了屋脊。苏茉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心里不停地怨怪着石佩佩,也在心里不停地大喊着:你们抓错了人,我很穷。
“放了她。”赤羽忽然挡在了黑衣人面前,面色冰冷地看着黑衣人。
“羽公子若跟我回青丘,我就放了她。”
“你以为劫持了她,就能要挟得了我吗?”
赤羽说着,便挥剑而上。
此时那黑夜中忽然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挥剑而上,扛着苏茉的黑衣人慢慢退到了这群黑衣人的身后,静静地观看。黑衣人将赤羽层层包围住,而赤羽手持玄铁宝剑,并与之合二为一,在夜空之中幻化成一道道白光,触目惊心。
就在黑衣人越来越多时,宏泰及时出现,加入了战斗。赤羽心急,剑法招数招招狠戾,扛着苏茉的黑衣人见状退后了几步,准备不动声色地先走。瞥见他身影的赤羽立马旋身,瞬间飞到了扛着苏茉的黑衣人面前,剑指他面。
“放了她,我的事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和羽公子一直在一起?”扛着苏茉的黑衣人丝毫不畏惧赤羽的警告,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赤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刚刚攻击他的黑衣人此时全部转为攻击宏泰了,宏泰此时已有些力不从心,艰难地与对方过着招。
“你们首领是谁?我跟你们回去见他,把他们放了!”
黑衣人皱眉思索,却没给他答复。赤羽怒急,他冲到宏泰身边,将宏泰推出包围圈,然后以一敌众,怒时的他,好像谁都无法阻拦。只见他不过几招,长剑一挥,那凌厉的剑气便将所有黑衣人全部震伤在地。扛着苏茉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时,赤羽又瞬间移到了他的面前,将苏茉从他肩上抱过,转而将其放在了宏泰身边。
“将她送回客栈。”赤羽目不斜视地命令宏泰,丝毫没有理会此时苏茉焦急和不解的眼神。
黑衣人见状,立马狠戾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准备与赤羽过招,可赤羽却丝毫不给他机会,不过瞬间,赤羽的剑就直逼他的喉咙,而赤羽也只是冷冷地道:“走。”
赤羽跟着黑衣人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当中,而苏茉也被宏泰带回了客栈。到达客栈的苏茉,第一时间就灌了一大杯凉水。平复思绪后,苏茉便连忙质问宏泰赤羽的身份。宏泰见无法瞒过苏茉,只得娓娓道来。
一盏茶过后,得知赤羽童年遭遇的苏茉黯然神伤。原来赤羽和她一样,被世人称作灾星,原来赤羽比她还要不幸,竟背负着亲生父亲的杀戮而逃亡世间。
“苏姑娘,你不用同情少爷,少爷的遭遇固然苦了些,但他是个男人,自然就要担得起不可承受的重量。如果你同情他,只会伤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宏泰大哥,你对赤羽真好。”
“赤羽的母后是我的姑母。”宏泰说着,渐渐低下了头,血浓于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那你和赤羽是……表兄弟?”
“我姑母当年为了保护部落,嫁给了青丘王。作为她的母家,我一定要保护她和少爷的安全。”
宏泰的信誓旦旦让苏茉颇为感动,她一直都知道宏泰对赤羽是掏心掏肺的好,却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如此渊源。
“可自我和少爷逃离青丘之日起,便再也没有姑母的消息,但少爷带着‘灾星’的身份逃走,想必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宏泰说着,心情也是越发低落。
他猛地抬起头,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说:“苏姑娘,他们不会回来了,我担心少爷,我要再出去一趟。”
“嗯,你一定要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嗯,我会的。”
宏泰说完便飞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苏茉有些失神,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想见赤羽一面。
话说赤羽跟着那黑衣人来到了一处林中木屋,此时,那木屋窗下,正巍然站着一个赤羽熟悉的背影。
“我上次跟你说过,再见到你,我不会再顾十几年的情谊。”
“羽公子,自我接下这项任务开始,我便明白,这份情谊不过就是负累,阻碍了我前行的道路。”背对着赤羽的身影缓缓转过身,他面容俊秀,小麦色的肌肤衬出他长年在外奔波的苦楚。
“是从接到这项任务起,还是从知道我是灾星起?”
无论赤羽此时表面多么镇定,多么看不出情绪波动,站在他面前的阿治都知道,他心里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