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他不登门……”一大早，老相在客厅里唱京剧，兴致特高。
“老相，你这唱的哪一出？”
“革命样板戏《沙家浜》！”
京剧，龙翰诚比较熟，可没听过样板戏。《潜伏》里经常说到“革命”，他顿时就联想到：《潜伏》大结局，老相为“兄弟”的结局完美感到高兴，唱起了京剧。
一大把年纪了，也是个追星族！龙翰诚心里轻哼了声，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问：“这么高兴，不会是捡了皇家宝贝的漏吧？”
老相在人间的身份是省城有名的收藏家，开了家大古董店。让见多识广的他高兴成这样，非得皇家宝贝不可。
“非也。”
卖关子！不说拉倒，谁愿意听。龙翰诚的好奇心没了。
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老相才说出答案：“那起盗窃案，结了。”
“就这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傻小子，你打死警犬的事也一块翻过去了！”老相兴奋地一挥手。
可龙翰诚听完，剑眉没挑、嘴角没翘——毫无反应。
对于这件事，他俩的体会完全不一样。
龙翰诚觉得很憋屈：不光被老相唠叨得更厉害了，还被限制在家一个来月，期间，接到两个出演武替的电话，其中一个还有几句台词，他都只能推掉。
而老相呢，一直紧张不已。
这一个月来，他没一天心里真正轻松过。安装监控、主动去警犬基地赔礼道歉、通过各种渠道侧面打探警方的消息……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如果一旦发觉警方有异常行动，那么，在第一时间，他就必须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绝不能让警方发觉他俩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件案子结案，对他来说，那就真是——心里一块巨石落地了。
“你的意思……我以后不用老呆在家里了？”闷在家里久了，龙翰诚更关心的是自由而不是结案。
“不是我非要把你闷在家里，‘小心行得万年船’你懂吗？”老相身子往后一靠，长舒一口气：“吃一见长一智。龙小三，真不是我要唠叨你，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在外面千万别冲动，以后碰到……”
“知道啦。”龙翰诚怕老相唠叨个没够，主动道：“老相，说说案情吧。”
……
这起盗窃案虽没刑事大案血腥，可因被盗金银首饰的价值太大，被媒体一曝光，成了建国以来省城最大的盗窃案，影响巨大，省厅主管刑侦的副厅长亲自督办。
破案过程扑朔迷离，案发现场非常蹊跷：商场所有的大门小门、首饰柜台都没有被撬的痕迹；就连柜台里的存放架、托盘都原原本本地摆在原位，一点都不乱。 如果不是柜台里空空如也，还有那撒得到处都是的辣椒粉，没人会相信被盗了。
商场保卫科应对失策，现场被破坏得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让这起盗窃案变成一件很棘手的案子。
对于这样没点线索的案子，警察只能大海里捞针般地排查：街道上的惯犯、好赌的、欠债的，只要是和盗窃有点联系的人，都无一例外被或明或暗地调查，就连羁押的盗窃犯都被重新提审，希望从他们那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
而对于龙翰诚，如果不打死警犬，警方根本就不会调查他，那次家访后，他也被排除。
……
说完破案的大概经过，老相问道：“龙小三，你哪天救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个案子，警方对她的分歧最大。”
“我也不太熟悉，呃，应该你也见过她。”
“我见过吗？”老相想不起自己见过这么个女孩。
“警方根本就不应该调查她！一个本分的女孩子怎么会做那个呢？！警方这是在骚扰人家的正常生活！”
“这样的案子，只能是先撒网再排查。”老相倒是蛮理解警察的难处：“配合警方破案是应该的，受点委屈算什么，人家警察也不容易。”
从老相接下来的的讲叙里，龙翰诚知道了：赵雨朦之所以被警方重点关注，一是，现场那么多人，大黑单单就扑咬她，让刘队深深怀疑。二是，警犬基地始终相信大黑是只优秀的警犬，训导员小孙更是坚定认为：大黑不会无缘无故地扑咬，它肯定闻到了什么。
可事后的排查却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赵雨朦根本就没作案时间，现场也没有一点和她对得上的信息。
警犬大黑扑咬赵雨朦的行为因此受到质疑。
前几年在一起轰动全国的持枪杀人抢劫案里，三只警犬跟踪早已逃之夭夭的罪犯时，在一处围墙外面，它们跟丢了罪犯，把警察们引入另外一条通往闹市的小巷。几个月后案件侦破，当时那两名罪犯就是翻过围墙，把一大袋子现金和两把枪，埋在围墙里一事先挖好的坑里，然后大摇大摆跑到边上的公园里去游玩。
三只警犬同时出错，大黑难道就不可能出错吗？
鉴于这个先例，刑侦大队怕影响侦查的方向，虚耗警力，所以对赵雨朦开始盯得紧，没多久就是一般关注。要不然，她的日子会更加紧张、更加难过。
……
讲完这些，老相说道：“我也觉得这事有点……现场那么多人，大黑为什么单单就咬她？”
龙翰诚是事件的当事人，对于大黑的凶狠，他太有感受了，要不然也不会怒气冲天一拳就打死它。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老相，大黑肯定是兽性大发。你要是见到它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也会一拳打死它。”
“乱说！”老相不满地瞟了眼龙翰诚：“你遇事不冷静，别怪它凶神恶煞。”
怕老相又借机唠叨自己的冲动，龙翰诚赶紧问别的：“现场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怎么这么快就破了案？”
老相仰起头，感叹道：“老话说得好啊，‘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没想到警察花那么大精力调查的案子，却是一起很普通、很没技术含量的失窃案。”
“很普通、很没技术含量？”龙翰诚不解。闷在家里这些天，他也琢磨过这起大案，推测着高智商的大盗们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就两个民工而已。一个以前搞过装修，一个以前修过自行车。”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人都在看守所关着呢，金银首饰都追回来了。”老相随后说出了那两个窃贼作案的经过。
那个搞装修的，五六年前给这家商场做过装修，知道商场的吊顶结构。他们俩在商场快下班的时，趁厕所里没人，从一块活动的顶板处爬上吊顶的夹层里藏了起来，躲过了商场保卫人员的清场，到了半夜他们从厕所吊顶里爬出来行窃。
柜台那样的简易锁，对于一个修了二三十年自行车的老师傅来说，根本就是摆设。
这两窃贼虽是第一次作案，可心里素质却不差。他俩把首饰收拾一空后，小心翼翼地处理好脚印，原路返回爬上原来的吊顶夹层，在那趴了好几个小时。在中午人最多的时候，他俩瞅准厕所里没人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再次从吊顶里钻出，把那块活动板复原，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大门出去。
这么大的案子谁会想到嫌犯还躲在现场？再加上那天是星期天，商场的生意好，为了不影响商场的生意，警方没有封场。
这两个人也懂一点反侦察手段，他俩在好几个柜台里撒了不少的辣椒粉，干扰了现场出警的大黑。
就这样，这两个窃贼奇迹般地全身而退。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俩又从来没犯过事，如果就此收手再不犯案，同时不急于处理赃物，那么，若干年后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无头案。
也正因为从来没犯过事，他们缺乏惯犯的狡诈，沉不住气，最终露出马脚——侥幸逃离现场，二十多天过去，啥事都没有，两个窃贼以为人海茫茫，警方不可能找到自己，就急于去到另一个城市销赃。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俩刚一冒头就被警察顺藤摸瓜，一举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