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睿王爷似乎没有看见的样子，慢慢的走下台阶，非常温和的问着乳娘：“李氏，你跟在贵妃娘娘身边多久了？”
“小姐可以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得皇上恩宠，她入宫为妃，就将我一起带进皇宫了。”感觉到睿王爷的善意，乳娘大声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是十分自得的。
“原来如此，”睿王爷还是笑着，俊美的容颜上柔和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却只见他笑了几声之后，蓦地，脸色大变，喝道：“果然是宫外来的，李氏，柳贵妃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这样的美男子板起脸来，居然也是有几分威严的，就只见，刚刚还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乳娘脸上已经出现了惊恐之色，眼神闪烁，嘴里只是说着：“我，我——”
“嗯？”只是一个字，尾音却拖了老长老长的，惊吓的意味更甚。
乳娘已经六神无主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婢知错，王爷恕罪。”
想来，这个李氏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自然知道，睿王爷是皇上的亲叔叔，连她的主子见到睿王爷都要谦卑三分；何况是，她一介奴才？
“哼，你既已进宫，知道自己是奴婢，敢在本王面前你呀我的？”
睿王爷没叫起身，自然的，乳娘只好继续跪在地上；可是说完那句话之后，睿王爷也不再说话了，乳娘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跪在那里，时不时的，用她那双小眼睛朝上瞄一下，不知道这个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过去了好一会儿，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睿王爷还是不说话，只是怒目瞪着乳娘。
正好，慕容清心里乐得很，就当作在看戏吧，这一出戏的曲目就是：睿王爷怒惩恶刁妇。
乳娘继续这样跪着，这样的金砖地跪久了可不舒服，这样的冷天，她的额头已经有汗水渗出了。
旁边站着的，应该是跟她一起前来的，飞元殿的宫女。在宫里呆得久了，见过世面知道分寸的，轻轻扯了乳娘的衣裳一下，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乳娘眼里有不情愿愤恨等各种神色闪过，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啪啪开始掌自己的嘴：“奴婢知错了，请王爷恕罪，奴婢知错了，请王爷恕罪……”
睿王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外面的天空。
慕容清笑了，站起来走到睿王爷面前冲他一拱手：“皇叔，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了李氏吧，毕竟，她是贵妃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睿王爷微微笑了一下，这才一挥手，“今天看在皇后的面上，本王姑且不跟你计较。李氏，你且起身，不过要记着，这是宫里，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说话做事你以后都给我小心一点。”
一开始，慕容清以为，季元彦是相信她的。
可是，明明柳如烟小产的事有这么多的破绽，柳如烟在宫里做过的不好的事情，他心里也都清楚。只是因为柳夫人的恩情，季元彦就纵容着；只是凭着几个下人的指正，他就把矛头指向她，还派了人彻查。
这样的态度，不能不让人寒心。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且看，睿王爷如何彻查此事。
慕容清还没坐定呢，就听得睿王爷继续问乳娘：“李氏，你说，贵妃是误用了皇后送过去的麝香和红花才会导致小产，证据何在？”
“那熏香是皇后派人送过去的，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啊。”
“嗯？”
乳娘这才发现失言，赶紧垂着脑袋乖乖答道：“回王爷的话，贵妃娘娘用的熏香是皇后派人送过去的，还是为了庆贺她怀有六甲之喜，这是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看来，她是真的受到教训了，胖胖的脸颊已经微红了。
睿王爷一声冷笑，“既然这是全皇宫都知道的事，皇后有那么笨吗，在自己送过去的礼物上动手脚，贵妃一旦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必定是她啊。”
这一点，其实大家未必都想不到，只是介于柳如烟是皇上宠爱的人而慕容清只是一名弃后，不一定有人敢讲这话说出来而已。
不论这件事到最后的结局如何，她都是十分感谢睿王爷的，至少，出事以后，他是第一个替她说公道话的人。
睿王爷又继续问道：“贵妃娘娘的腹中胎儿，确实是麝香和红花害得吗？”
这次，问的却是那名太医。
经过刚刚，乳娘的教训之后，太医已经有点诚惶诚恐了，这会儿听到睿王爷问他话，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回道：“确实。”
“太医，你且起来，本王只是依例询问一下，你只要老实回答本王的问题即可。”
站了起来，太医脸上却依然带着几分小心谨慎，“回王爷的话，微臣仔细查看了娘娘的脉象，确认她是由于误食了红花才会导致下腹大量出血，这是娘娘小产的主要原因；另外，她的身体里也确实有麝香的成分，这种药物对孕妇和胎儿都是十分不利的。微臣看过了，娘娘屋里的熏香，里面被人加了轻微的麝香。娘娘临睡之前吃了一碗冰糖燕窝，微臣查看了那个碗和剩余的渣滓，里面有红花。”
睿王爷紧皱着眉头，继而问旁边的宫女：“那碗冰糖燕窝，是谁从哪里端给柳贵妃吃的？”
那名宫女，正是伺候柳如烟日常饮食起居的。也正是她，提醒了乳娘自己掌嘴让睿王爷消除怒意的，这个宫女很机灵。
她先是抬头看着睿王爷，眼睛余角却往皇后那边扫视了几番，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半天才说：“燕窝，燕窝是……”
复又不说了，只是抬头看着慕容清，眼里流露的意思那么明显：有话不敢当面直说。
不会吧，按照这个意思，明眼人一联想，都会觉得这碗燕窝跟她有关啊。
可是别说燕窝了，她这冷宫里平日的菜肴都很俭省的，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接济，说不定大婚不久之后她就饿死了。
也就是年关将至，再度入宫的时候，季元彦听从太后的吩咐，恢复了她皇后名分下的月例供给。凤仪宫有单独的厨房，每日里御膳房还会送过来一些点心。
突然地，慕容清想起来了，是好像，曾经有一碗燕窝与我有关，而且恰好就是在，昨夜！
昨天晚上她要跟季元彦一起出席新年宴会，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口不佳，后来，皇帝大人跟她一起回了凤仪宫，看到他，想起将有三天要跟他共度，迟来的洞房花烛夜，更是紧张的什么都不想吃。
季元彦也知道她晚上没吃什么，好心的让御膳房给她煮了一碗燕窝，正好她想起来柳如烟，她说不舒服，希望皇上可以陪她。
可是依宫规年三十晚上皇上只能跟皇后共度，于是就让人把那碗燕窝给柳如烟送了过去，以皇上的名义。
自然不会有人觉得是皇上要加害自己的孩子，于是的，红花就是她下到那碗燕窝里的了。
“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放心，本王处事公允，会给你做主的。”
终于，小宫女不再犹豫，手朝着前方一指，“燕窝，是皇后娘娘派人送过去的，说是给贵妃娘娘滋补。”
慕容清闭上眼睛，根本就不敢看睿王爷的目光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下子，就算她再怎么否认，也是百口莫辩了。
从一开始季元彦就看到的纸条，到如今的红花麝香，一件件的，都指明了：是皇后派人害得贵妃小产。
其实，她在皇宫里，只有月荷一个；可是慕容家的势力，爹爹的野心，说有很多人帮我做坏事，绝对会有人相信的。
那熏香确确实实是她派人送去的，就算说是被有心人陷害的，可是是谁呢？找不出那个人，她自然脱不了干系。
燕窝也是，应该不是季元彦干的，一开始御膳房的人是做给她吃的，放了红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效用。
慕容清也是临时起意，要把她送去给柳如烟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有心人在燕窝里面放了红花。
那个人肯定是宫里的，而且，潜伏在凤仪宫和飞元殿之间，或者，潜伏在皇上身边。
慕容清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睿王爷听，睿王爷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皇后娘娘，你说，你让谁将燕窝送去飞元殿的？”
“月荷。”
“娘娘，冤枉啊，奴婢可什么都没干过，奴婢将燕窝送了过去，只说是皇上的赏赐，她接过以后端进去给贵妃娘娘吃的。”月荷手一指，却是刚才那名宫女。
她吓得连连摆手，“奴婢也不知道啊，燕窝要趁热吃，奴婢当时就端了进去，贵妃娘娘吃了之后，肚子马上就不舒服。奴婢接过食盒，就提进内殿了，绝没有私下动过手脚，这一点，飞元殿所有的宫人都可以为奴婢作证的。”
她和月荷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慕容清也相信，一个小宫女还没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于是，她又成了最大嫌疑人。
叹了口气，发现，睿王爷也是看着她摇头苦笑。
剩下的那名侍卫也不用问了，正是赵侍卫，那张纸条，确确实实是他交给皇后的。上次回家，爹爹还特地提醒过她，金子和赵侍卫都是可以商量的人。既然他的忠心不用怀疑，那么，就是被用心人士利用了。
刚准备说点什么，突然内侍来报，容嬷嬷求见。却原来，容嬷嬷是奉了太后口谕，请睿王爷去长寿宫进一步说话。
平日里太后断不会无故传唤睿王爷的，这一次，肯定是为了贵妃小产的事。于是，睿王爷对慕容清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带着那几个人告退了。
容嬷嬷也走了，临走之前看着皇后，眼里，明明有着千言万语，可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