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爷沉重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昨晚我就应该过来给你看看的,只可惜,那时候被太后请到了长寿宫谈话,出来的时候很晚了,我怕不方便。哎,早知道,我应该来的。今天碧云虽然给你上了药,可是她处理的不够好,伤口已经有点感染发炎了。虽然没有伤筋动骨,这种皮外伤也要好生照料的。这几天我都会来给你换药的,慕容清,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伤口的疼痛瘙痒你都要忍着。还有碧云,这几天好好伺候她,给她多喝温水,不要受凉也不能发热,等伤口开始愈合之后才会真正的好起来,现在呢,还十分的不好说。”
“情况很不妙?”是季元彦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他声音里面的忧心忡忡意味十分浓重。
被问的那个人并没有说话,脚步响起的声音,然后睿王爷和季元彦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的感觉,好像,他们走到屋子另一侧说话去了,存心不让自己听见一样。
慕容清感觉到胆战心惊,怎么,自己伤得很严重?
“清儿,我——”睿王爷说情况不好的话语,似乎吓到了碧云,她担忧的几近惊恐的望着慕容清。
拍拍她的手,慕容清笑了,“皇上和王爷都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呢?”
既然今晚季元彦能把睿王爷带到这里来,她完全能够相信,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的。
这才放心了一点,碧云小心翼翼的帮她把亵裤穿好,中衣穿上,给她添加了一件外衣盖好被子,才将帘幔放在床头两侧挂起,对外面的人说:“陛下,已经好了。”
穿着滑稽的皇帝大人的龙颜出现在慕容清的面前,她探头往他身后瞧去,却没有发现睿王爷的身影。
“看什么呢你,好好躺着。”季元彦眉头皱得死紧,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说着话还动手动脚的,将慕容清的头扭向床的内侧固定好。
“你干什么呢,讨厌,睿王爷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反正季元彦今晚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一个皇帝,对他说话,慕容清也就不注意身份,不用那么的端庄客气了。
“刚才就走了,他不便在内宫久留,我们是偷偷进来的,贾耀还在外面守着呢。”
季元彦的手已经缩回去了,慕容清将头又朝外边望着,正好看到季元彦清白交加的面容,吃吃笑着:“今晚御膳房的师傅是不是疏忽了,给你的菜里放了太多的醋?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酸口味的东西的。”
岂止啊,他也不喜欢太甜的太辣的太苦的,每次问他喜欢吃什么,总说随便,真正吃起来,却很讲究。
他总说自己要求不高,适合口味就可以了。
可这位皇帝大人的口味啊,他喜欢不太甜不太辣不太酸不太苦的东西,味道要刚刚好。这样的要求,根本就等于没有要求也等于要求很高,实际上,非常的难以伺候了。
这么多年来,点点滴滴的,慕容清发现自己非常了解他,许多东西,都是渗入骨髓了。
季元彦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理她。
“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谢谢王爷呢,对了,睿王爷真厉害,不仅人长得好看,医术还这么好。”
说真的,被他刚才这么一摆弄,她真的觉得臀部不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不知道到睿王爷给她涂抹了什么药膏,一阵阵凉意摄入到皮肤里,伤口的地方舒服多了。
季元彦望着慕容清,似乎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吞吞吐吐犹豫半响才说:“皇叔,我是说睿王爷,你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的奇怪,就好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而且,说完之后,迅速的低下头去。
慕容清揉了揉眼睛,再度揉了揉眼睛,一定是她看错了,季元彦耶,堂堂的皇帝大人,跟她这名废后说话,怎么会脸红呢?
可能是他才从外面进来,屋里要暖和一点,所以脸蛋才会透着微红。
对,一定是这样的,慕容清拼命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是啊,睿王爷长得又好看,他对以前的王妃又专情,这样的好男儿实在是难得。在我们天朝,很多姑娘喜欢他的,都想嫁给他。”
猛地一抬头,季元彦突然问道:“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不觉得他年纪比你大了许多吗?”
反正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能不能活着出皇宫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姑且苦中作乐跟他开开玩笑也不错。
“怎么会呢,他也才三十出头啊,而且男人年纪大一些好,阅历丰富,这样更懂得照顾人啊。”慕容清笑眯眯的大力在前任相公面前夸赞着别的男人。
季元彦抓住她裸露在外的右臂,“我不准。”
“不准什么?”
“不准你这么想。”
“奇怪了,我想什么你也要干涉,太霸道了吧?”心中一动,慕容清故意盯着季元彦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我真的嫁给睿王爷你也管不着啊。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不错,我已经是废后了,以后能够出宫也不一定再能觅得如意郎君,虽说是为了给我看病,可是睿王爷确实把我看光了,这是事实,他就应该娶我。做不了皇后,去做你的皇婶,做睿王妃也不错啊。”
“你休想,我,我不会让你出宫的,也不会让你嫁给皇叔的,死也不会。”季元彦已经放开了慕容清的手臂,身子却与她挨得极近,说话时,气息都喷在她脸上了。
看季元彦吼得脸红脖子粗,似乎,慕容清真的马上就要嫁给睿王爷做他的皇婶了。
慕容清只觉得好笑,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多想,“你这话说的,知道的人明白,你不想自己休掉的女人变成自己的长辈,做了婶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我才这么说的呢。”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喜欢你呢,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糟蹋我皇叔。”季元彦气急败坏的说着,脖子缩了缩,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了。
从慕容清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脖子颈后红了一大片。
过了一会儿,季元彦转过头来望着慕容清,很认真,很专注的。
碧云早就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季元彦在床上坐下之后,挥了挥手,示意碧云下去,“我有事要跟你说,我们好好谈谈。”
碧云将茶水点心放在一边,又对季元彦说慕容清还吃饭要多喝水云云,然后才躬身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慕容清趴在床上,季元彦坐在床边,几天之前,他们还曾是夫妻。
这时候,才觉得有点尴尬了,慕容清索性低头看着枕头上绣得戏水鸳鸯的花案,无意识的问着皇帝大人:“你想要跟我说什么?说吧。”
“废后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母后下了那道懿旨,事出突然,事前她根本就没有跟我商量过。”
“是不是你的意思也都无所谓了,你不早就想废后吗?正好啊,柳如烟的孩子没了,你更觉得对不起柳夫人了,干脆,让柳如烟做皇后,这样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慕容清,你别乱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废后啊。”
慕容清抬头望着季元彦,只觉得好笑,“新婚之夜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从一开始,你就把我丢在这里做冷宫弃后,现在你跟我说,你从来没想过要废后?错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立我为皇后吧?”
“清儿,也许一开始,我是被逼着娶你,心里真的很不痛快。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不相信元彦哥哥吗?娶了你,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的。”
她很想笑,也真的笑出声来了:“元彦哥哥?你忘了,是你不要我这个肥女叫你元彦哥哥的。”
“我——”季元彦滞了滞,似乎是,无话可说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慕容清已经不想跟他就这种可笑的问题再去争论什么了,刚才他们说到柳如烟,倒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对慕容清而言很重要的问题。
最后一次了,她要问清楚,问完之后也好叫自己死心。
“皇上,我只问你一句话:太后现在查出来了,说证据确凿,贵妃小产这件事是我做的,你怎么看呢?”
季元彦低头不语,一心望着地板,好像,地上有许多许多的黄金等着他去拣。他的头颅十分沉重金贵,低下去之后就很难再抬起来了。
而慕容清的心,也一点一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往下沉。足足过了一刻钟了,他还是,一句话没说。
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季元彦的态度表明了一切,“皇上,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的,我——”季元彦终于抬头了,急切的想跟她诉说着什么。
慕容清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真的,君既无心我便休。”
“你说什么?”季元彦的瞳孔突然放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么圆睁着,直直的望着慕容清。
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她不敢跟他对视,将头转向一边,“咳咳,没什么。”
听到她咳嗽,季元彦有点紧张,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不会吧,让皇上亲自喂自己喝水,她会折寿的。慕容清伸手想要接过那杯水,季元彦却不肯,固执的拿着杯子放在她的唇边。
没有办法,她就着他的手势喝完了这杯水。
水还是温热的,碧云很细心,肯定和她刚刚醒来时喝的粥一样,都放在暖炉上煨着;水里面有淡淡的花香,那还是秋天的时候,她和月荷一起,收集了干涸的桂花,准备留着泡茶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