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刀口舔蜜,已近割喉
周小色2016-07-27 08:522,268

  终是眼泪滚落,她的笑声越发癫狂,笑声里竟是荒凉与苦涩,心头阵阵冰凉痛得肝肠尽伤,却听见那仇人又轻声道:“世间法,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引凤成神,若有过失,必是我的孽债——可我对于你,自问于心无愧。”

  话音刚落,凤神面目霎时之间扭曲起来,血泪满面,她嘴唇翕张,颤声重复道:“于心无愧……于心无愧、哈哈……”

  他说于心无愧,于心无愧啊。

  她落到如此境地,满口苦涩,皮囊尚且完好,却觉得身体发肤无一处不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她高居神位,却如身处阿鼻地狱,业火焚身,她的眼睛流过太多血泪,都已经干涸了,她转动着干涩的眼珠,费力的看向行岁,眼中血光狰狞,似在无声叩问:那我该怪谁?

  行岁神色平静,无一丝躲避的对视着凤神,目光若死海般宁静无波。

  因果业报,丝毫不爽,谁人种的因,谁人尝的果——竟是她咎由自取吗。

  这出戏被识破,一切真相大白,眼下丑相毕现的事实,他说,是你咎由自取。

  凤神身影狠狠一晃,似身受山石千斤终于不堪重负般轰然欲倾,她蓦地将承影剑锋直杵进屋脊,双手死死握紧剑柄,半身重量都倚仗在剑身之上,神器感应到主人心绪,也发出刺目霓光,剑气鸣动,震得剑下宫殿巍巍落尘。

  谁比谁薄凉,谁比谁冷清,一字一句谁比谁讽刺,她终是输的惨不忍睹,却耻于在这人面前倒下,拼尽全力也要护住最后一丝自尊。

  她死死的抿住唇,手里的承影剑却战战兢兢。

  行岁又缓缓轻声道:“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相。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其实皆是空,情义如灰,人性本空,你何苦执念?”

  凤神勉强倚剑站稳,夜风疾劲,她宛如空中一枚残叶,却鼓起力气,嘶哑道:“执念?圣君轻猫淡写几句话,就要我把那凤城百年光阴视为尘土么?”

  她看着行岁,那张脸于她有着微妙的杀伤力,身躯上的疲惫似乎牵扯出心神的软弱,她总归是剥落了几层冷硬的心防,极为忍耐却还是露了一丝真心,低不可闻的喃呢:“江楼月之于我……可不像圣君说得那般轻巧。”

  行岁面色一变,分不清悲喜,目光幽深静谧如寒潭却骤然升起波澜,可他静默良久,最终等那丝波澜沉溺得寻不出一点踪迹,才开口极轻极轻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都是空。世间温情,如朝露易干,人心爱憎,如秋来叶落,均是转瞬即逝……”

  凤神闭上眼睛,不愿听,那声音却还在继续:“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求而不得,或者得偿所愿,皆不过刀口舔蜜,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顿了一顿,道:“我那时取一丝精魄,只为助你成神……你放下吧。”

  却换来凤神的嗤笑,心防似重新加固森然,她含着冰冷阴沉的怒气,刺耳道:“六道轮回,爱为根本,圣君熟知佛法经文,让我放下,放下什么——如圣君一般寡情少欲的为神千百年?”

  她横眉冷对,用尽伤人的话语刺激他,“江楼月……只怕那法身已用尽圣君所剩的毫厘温情,才落得圣君如今这般心如止水,大道无为。”

  行岁闻言皱起眉头,他有些低沉,若有所思却有一丝不解,他看着偏执的凤神,似乎疑惑道:“爱生忧怖,离于爱,则无恨亦无忧。天地辽阔,畅快云游,不拘爱恨痴嗔,有何不可?”

  凤神感觉到他疑惑的眼神,只觉得满心荒唐。她连疼痛、愤怒或者怨恨都感觉不到了,她想,这果然是一场笑话,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她蓦地发笑了,这一笑,干涸的眼眶里终于水光泛起,一串串血泪滚落而下,她仰天而笑,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里隐隐有些癫狂之意,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用手捂住腹部,似肝肠都笑得断裂了,她在笑声里断断续续道:“有何不可?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不可呢、哈哈哈。”

  她本也是天地间悠闲自在,畅游万千山水,心无挂碍之人啊,又是谁把她拉进这爱欲千重逃脱不开的情海呢,是谁把她的无恨无忧生生碾成万千愁丝,成了层层枷锁,让她此刻狼狈至此,又是因为谁,她尝到了世间最温情的怀抱,触碰到如梦幻泡影般的热度,却在悴不及防间被夺走一切,只剩下满目荒凉,味尽凄凉。

  她哪一丝苦楚不是这成神引渡所赐,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曾目空尘世的眼光,都是在这神位之上被粉碎,梦醒才知,自己多么渺小,命数天定,冥冥之中就身陷老天布设的棋局,前尘尽改,无力反抗,要你成神,你便只能断念红尘,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是谁,亲手把她引到这出幕布下。

  可眼前之人还在问:你为何执念?有何不可?

  他到此刻还不知她为何不甘——哈哈哈哈、这真的、真的太可笑了。

  行岁看着癫狂大笑的凤神,神色一沉,眉头蹙得更深了。

  凤神此时心中有波涛汹涌的情绪要破笼而出,现在却不愿在他人面前表露一分,她收了惨笑,握紧了手里的剑柄,运气收腕提起承影,承影剑上云纹隐隐流光,剑锋上浮出萤紫的剑气,柄上流苏舞动,所结宝石宁宁作响。

  凤神眼神一凛,蓦地提剑一跃而下,剑锋直指行岁胸口,风声鹤唳,雷电之间,只看周身纵横剑气飒得影木树影摇晃,莹莹发亮的花瓣枝叶纷纷澹淡下落,疾风扫过,凤神剑锋寸寸逼近行岁,潋滟长袍如割裂般舞动,身形极快,光驰电掣间,她眼光冷如寒冰,似乎听闻她道:“就此了断吧。”

  行岁凛然看着剑锋,后撤一步,但剑气凌厉,已割断他胸口衣襟,他抽出腰后玉箫,生生相抗,剑锋玉箫两两相触,玉石之声嗡鸣不止,清冽浩荡,天地之间波光阵阵,光晕所到之处木石成灰,摧拉枯朽。

  日晷宫殿前巍峨的赤金石柱被波光扫到,豁然裂开了一道深口。

  凤神此番,没有留力。

  ……

  周小色有话说:

  “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是被制造出来的消耗品。”

  所谓感情。

继续阅读:第34章 心上之人有碎玉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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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君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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