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內云雾阑珊,凤城尽显。
行岁圣君站在神树之下,幻境里凤城如百年前一般人烟繁盛,各界鬼神妖魔来往如织,耳边传来的阵阵市井之音夹杂着人间的烟火气一点一点向他袭来:街角处的糕点铺子传来清甜细腻的果香,街边酒楼上挂着的巾旗随风鼓动,花市上一盏盏还未点燃的灯笼,微风一拂都落下细碎的焦灰,行人往来,声音嘈杂而生动,脚跟带起尘土零落,远处的铁匠铺已经开始锻造铁器,锵锵锵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街市喧闹,似乎哪只路过的小妖沾染到了他的衣袖……
这一切,居然一点儿都不陌生。
一阵和风吹来,神树上飘落的金色浮尘如碎光般揉进行岁的眼神里,他默然站了一会,将玉屏箫放回腰间,转身向酒神三人走去。
“老太君,凤神的金步摇可在您处?”酒神问道。
凤老太君看了看信步而来的行岁圣君,点了点头,伸手在空中画出一个法印,紫光乍现,老太君手便多了一只金步摇。金步摇上绯红的宝石灼灼发光,手微微一动,流苏盈盈便发出清灵之音。这是凤神的法器,由凤老太君亲手所赠,自凤燐还是凤燐小崽时就一直戴在身边。虽说凤神魂魄尽散,但步摇护主,携带着凤燐的魂气,拿着金步摇,便可寻出这幻境中的那丝残魂到底在何处。
老太君拿着步摇轻轻晃了晃,步摇发出细碎的清鸣,她眼睛望着这似假还真的幻境,低低道:“这孩子倒是记得清楚,连当年神树边上的算命先生都没落下。”
这是凤老太君宠了多年的是非头子,从小在凤城胡天胡地的闹,也没舍得挨一下打,凤城里“六界第一字号倒霉孩子”这个称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城众生苦不堪言,但早早成神,更是凤氏一族的骄傲,凤城当年还为此声势浩大的庆贺了一番,流水席大摆三天三夜,众人都道:哈哈哈哈终于走啦终于走啦——饶是如此,而今只剩下一丝寻不着摸不到的残魂,掩耳盗铃的在这幻境里不愿苏醒,这场面让人心里实不落忍。
伐柯上仙觉得威武高大的凤老太君此刻落寞得像一只失去了小牛犊子的母兽,脆弱又哀伤,他搀扶着凤老太君的手轻轻紧了紧,安慰道:“老祖宗,等明个小凤凰回来了,再让她原模原样造一个凤城。”
“还有那百花街,啧,看看这幻境里的胭脂香都飘到这里了,燐小公子的名声果然不假。”酒神也安慰着,语气还里颇有对凤神的同道中人,英雄相惜之感。
而站在一边的行岁圣君眼神幽幽的望着凤老太君,并不言语。
凤老太君似受到一些抚慰了一般,她低头望着手里的金步摇,似叹息似低喃:“是么,燐儿还能回来吗。”
“当然。”伐柯心无芥蒂的应声着。
行岁圣君似乎眼神闪烁了一下。
“可我是知她当年在断神台上说了一番话的,让她回来,只怕是……”凤老太君继续悲悯的叹息着。
“当年那也是一时之气,如今行岁圣君不也下界寻她了吗。”伐柯上仙也继续安慰着。
行岁圣君握紧了拳头。
“啊,是呢,当年燐儿便是因那小畜生才闹如此一番……”老太君似乎有些哀怨的低喃。
“是呀。”伐柯上仙也是十分感触的唏嘘着。
一边的酒神听着听着便觉不对,他抬头看了一眼凤老太君,老太君正竭尽全力的悲痛着,似乎连鬓角都雪白了几分,她声音也是十分怆然,眼角微微下垂似有泪,拿着金步摇的手微微颤抖,成功塑造出一位无助又可怜的老人——她身边的伐柯上仙正沉浸在这种“悲伤的失独老人”的氛围里感触不已。
而一边的行岁圣君已经面色铁青。
酒神摇了摇手里的将阑扇,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噢,狐狸之间的斗法。他又看了一眼正陪着一起十分悲痛的伐柯:中间加了只蠢蛋。
“燐儿如若此番不回来,我一个老人家该怎么过……”声音更哀戚了起来。
“不会的,老太君,行岁圣君不是已经寻到一丝残魂了吗!”蠢蛋更卖力的安慰起来。
行岁圣君额上似有青筋微微凸起。
“唉,说到底也只是安慰我一个糊涂人,这一丝残魂又有何用。”说着沉痛的捂住了胸口。
“老太君,您别这么说,行岁圣君他定然会寻到凤神的,本也是他造的孽!”蠢蛋激昂了起来,义薄云天的握紧了老太君的手。
“够了!”行岁圣君倏忽叱了一声。
伐柯上仙被叱了一个机灵,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圣君一脸阴晴不定,伐柯当机立断缩到凤老太君身后。
凤老太君似有准备,她缓缓昂起沉痛的脸,极其轻柔的看向行岁,眼尾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痛楚,道:“怎么,还不许我为我这燐儿说几句?”
行岁圣君望着这张脸,胃里排山倒海般翻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待面色平静下来,道:“我会寻得凤神所有魂魄至她归位。”
要得就是这句话!
凤老太君瞬时收起了悲恸的眉眼,仪态万分的掸了掸长袍,拂平发髻,一声哼笑:“圣君切不可失言。”
随即迅速的把手里的金步摇抛给行岁,自己铿锵有力的杵着凤首杖走进身后的一家酒楼里,威风堂堂道,“老身就在这里喝口茶,你们寻得燐儿魂魄便来找我。”
声音里哪还有一丝沉痛?
锦绣凤城里,留下还保持着缩头缩脑姿势呆立的伐柯上仙,站在一旁笑眯眯摇扇的酒神,和面无表情散发出凌厉之气的行岁圣君。
啧,战况是,1:1,平手。
……
周小色有话说:
这几天下大雨呀。
今天还停电,所以更文晚了一点。
唉卡文哒哒哒。
快给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