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仙医,秦坐隐还是昏昏沉沉。
圣君挡在凤燐面前,侧过脸,眼尾微微扫过恶神,恶神庞大迟缓的身体敏捷的一抖,空中转了几转,知趣的青烟一袅,隐了行迹。
圣君这才从凤燐身边走开。
凤燐脸色稍稍舒缓了些,但余光瞧见四叉八仰躺在椅子上的秦坐隐,又被他脸上愈发骇人的符咒吓了一跳。虽是只恶鬼,毕竟人家还是昏迷不醒,身上还留着她一魂半魄的,这样丢着未免太不人道。
凤燐虚弱的捂住额头,颤声道:“是不是该把秦坐隐挪到内殿?”
众人点头赞同,可妖府里只有仓管家和游鲤,当然是抬不起人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伐柯上仙。
谁人造的孽,谁人收拾。多么公平。
伐柯上仙尤不自知的附和着,直到被一道道目光小小的灼烫了一下才蓦然醒悟。
伐柯上仙嘴里无声咒骂这群事不关己的混蛋,一把驼起秦坐隐走向内殿。
“明日,我要去一趟狐王府。”凤燐思量了半晌道。
鬼灯晏听了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他自来熟的招呼,“燐儿,你去月白那里看新娘子么,我陪你去好不好呀?。”
妖王一族不愧是颠倒众生的极致色相,即便鬼灯晏此刻哈着老腰,嘴角还留着一块淤青,凤燐还是被他举世无双的眉眼恍了眼,他的眼眸风朗明媚的弯着,微微一笑,仿佛世间所有古老温暖的光都荡漾在他的眼底,眼尾一颗莹秀妖娆的朱砂痣愉快的扬起,放大了他身上那股无辜而轻佻的气质,冲散了他面容上的魅惑与惊艳之感,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温柔而狡猾。
语气里亲昵温软的意味,仿佛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凤燐也是久惯老诚的人,况且妖王这么好看的皮囊,好看的人总是让她赏心悦目的,她笑眯眯看着妖王,歉疚道:“好呀。只是还怪我砸伤了妖王大人的腰呢,现下可还疼?”
鬼灯晏立刻摆摆手,“不疼不疼,你看,”鬼灯晏快活的伸手在自己腰上猛力一推,“喀嚓”一声骨头归位的声音,“这点小伤,权当活动筋骨!”他乐滋滋的看着凤燐,还站起身来通体舒畅的扭了扭腰,再无半点伤痛迹象。
酒神抽了抽嘴角,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呵笑:哈,怪不得行岁每次吊打妖王从不手软,那老仙医叫醒妖王的动作也如此大刀阔斧,这完全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凤燐瞪着眼睛,捂着嘴夸张的惊呼道:“妖王大人一身绝技,果然让人叹为观止。”
鬼灯晏叉着腰,豪迈的笑着:“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
凤燐手痒又好奇的伸手戳了戳妖王的纤腰,捏捏他两肋结实的腰肌,鬼灯晏也大大方方的让她试手,顺着她的手还转了个圈,衣袂飘飏,两个缺根筋的笑得十分开心,画面十分和乐。
“晶荧歌袖袂,杨柳小细腰。”凤燐轻佻调戏道。
“讨厌~”妖王捂脸佯装羞。
而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其乐融融的行岁,眼睛轻轻扫过凤燐摸着腰的手,眼波漾起波澜,小小的风暴在他眼睛里聚集。鬼灯晏惊世绝艳的笑容在他眼里一贯欠揍,而凤燐此时望着妖王笑得那么欢快,就像她刚才在他面前没心没肺垂涎三尺的小模样,不知为什么让他心里像被谁捏了一把,行岁眼睛一眯,也觉得那笑容有了一点不知死活的意味。
他的脸色冷冷的沉下去,阴森森的思量,该怎么收拾这两个扎眼的人呢,是抓起来打一顿,还是干脆……
“咳咳。”蓦地旁边的酒神不大不小的咳嗽了一声。
圣君蓦然回神,触上酒神带着一丝揶揄的眼神,才察觉自己周身的气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圈小小的冰渣,寒意四溅。
行岁脸色微怔,思绪飞快运转,他鲜有情绪这么外露而不自知的时刻,现在是为什么会如此失态,还偏偏被杜少康这个缺德的看见,圣君眼睛里居然闪过了一丝慌乱,但脸色立刻克制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收起冷飕飕的气压,周围凉凉的温度都默默回暖,圣君眼波平静,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徐徐吹了一口。
酒神自是把行岁一系列微妙的波动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挤兑人的机会。他摇着将阑扇,暧昧的靠近行岁,骚气的桃花眼眨了眨,掩着扇面调笑道:“哟,圣君,心中不快呢?”
行岁镇定自若的喝了一口茶,冷冷的斜了酒神一眼。
酒神“哎哟哟”的畏缩了一下,佯装害怕道:“圣君瞪我做什么,该瞪的人不是在对面嘛?”
行岁面无表情的继续饮茶,眼睛里却飞快闪过一丝心虚。
酒神笑眯眯的续道:“明日小凤凰去狐王那,你去不去?”
圣君掩着茶盖的手微微一掠,再放下茶盏,已是滴水不露,他面色温和平静的看向杜少康,微笑问:“我为何要去?”
他眉眼本就生得精致惑人,一对长眉下浅色的瞳孔勾魂摄魄,完美的眼型,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睛就如光下清媚而迷离的琉璃,更别说他花瓣般的嘴角此时还善意的翘了翘,整个人显得又友善又亲切。
可圣君怎么可能是善良又亲切的人。
酒神被他看得背脊生凉,却还是壮着虎胆调戏道:“你放心妖王与小凤凰在一处?这妖王对小凤凰可是求财若渴,小凤凰说起来也是色迷心窍之徒,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追着你……”圣君眼神轻轻一扫,酒神咯噔一抖,而远处的凤燐又适时的捏着妖王腰间的软肉呵呵直笑,真真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圣君脸色不可抑制的又沉了下来,酒神干笑两声:“……呵呵,前话不提。这一个财大气粗,一个绝色祸水,配在一起,天造地设,狼狈为奸。万一真的看对眼了,圣君你岂不是成了下堂——咳咳,岂不是耽误了寻魂之机缘?”
杜少康嘲笑归嘲笑,却也给了行岁一个台阶下,他自问已经把一番说辞说得尽量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了,提出了这么个根红苗正的理由,既然圣君怀揣着棒杀“狼狈”的意图,如此一说,总算是保全了圣君的颜面,他自认为是十分周全了。
可圣君这等人物,最讨厌别人揣测他的心意,猜不中,他鄙视那人愚钝蠢笨,同时一箫击毙,猜中了,他厌恶那人自作聪明,也是一箫击毙。
只有凤燐勉强掌握了圣君的习性——不去揣测,坚持不要脸,才是正道。
于是说完一番话的酒神正等着圣君顺坡下驴,圣君却冷冷一笑:“看对眼了不是正好,丢魂失魄的总算是落得段姻缘,就让他们俩人同去,算是成全。”
台阶?哼,圣君不稀罕。
酒神心叫不好,他原是想借凤燐调戏调戏行岁,口头上讨个快活,看看他出糗的模样,嘲笑一番便把两人做堆送了,可谁知行岁这死人,记恨之心可大于什么台阶圆场,居然恼羞成怒了。
“……我就这么一玩笑,小凤凰元神不安,你们一元神窍,你还是一起去吧?”酒神小心道。
圣君微笑着站起了身,酒神感到头顶上一阵阴影笼罩下来,一抬头,圣君倾身逼近,两手撑在他椅上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优雅的微微一笑,阴恻恻露出一口白牙,薄唇轻启:“不、去。”
与此同时,酒神身下的仙木藤椅“哐当”一声从中部四分五裂,木屑飞溅,酒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向地面,地上一根断裂的椅子腿直愣愣戳在他尾椎骨,酒神捂着屁股一声惨叫。
对面欢乐的摸腰二人组被这一惨叫吓回了神。
……
周小色有话说:
我回头看我写的小说,觉得我自己写得真好。(就是不要脸)
可是没写完,故事还没真正开始。
人是很容易遗忘的,我生怕我的故事被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