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现在身上穿着男装,喉间还似模似样的装着假的喉结,但她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至于她的身份就说来话长了。
三年前,欧家大小姐欧明玥在游玩的时候不慎落水,之后便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却是性情大变。欧家人都以为她只是有些糊涂,但当时真正的欧明宗却看出了不同,只用了一条小计便使她露出了破绽。她只得承认自己是几百年后的灵魂穿越到了欧明玥身上,她前世的名字也叫欧明玥。
若是常人听到这等悚人听闻的消息,第一反应恐怕是请道士作法,但当时欧明宗已经病入膏荒,而欧家正房却只有一个庶出的兄长欧明实,整个欧氏一族面临重重危机。为此,欧明宗逼迫欧明玥以他的身份活下去,带领欧氏一族走出困境,并留下公孙汲看管欧明玥。
所以,公孙汲知道欧明玥最大的秘密,在公孙汲面前,她也从不需要掩饰什么!
公孙汲皱了皱眉,说道:“在完成少主的承诺之前,你必须保证你的身份不被揭穿,否则……”
“否则什么?”欧明玥烦躁地问道,“否则收回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吗?你动手……”
话音未落,公孙汲也不知道怎么动的,原本悬在他腰间的宝剑已经倏然出鞘,离欧明玥白嫩的脖子只有一寸之遥。公孙汲说道:“你知道我可以。”
那是真正的欧明宗生前给公孙汲的权力,如果她不听话,公孙汲随时可以杀了她。
欧阳宗机关算尽,把自己都玩死了,又怎么会真的留下一个漏洞给她。
公孙汲这个人武功不可测,心狠手辣程度也同样不可测,欧明玥偶尔炸个毛,但还不敢真正去挑衅。她心里虽然万分愤恨,可也只得咬着牙吞下怒气,状若无事般地说道:“派出去打理生意的徐管事胆子太大了,在你眼皮子底下亏空了好几万两银子,你去处理。”
“是,少主。”公孙汲收回剑恭谨地答道,好像刚才出剑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管怎么说,欧明玥被追封为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改变不了的事情了,而在世人眼中她还是欧明宗。
为了接旨,欧府上上下下忙乱了一整晚,将欧府的主楼铭恩楼整个洗涮了一遍,将库房中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家什都翻出来摆上了。第二天一早,族中有身份的族人便到场了,每一个都洗得干净净、香喷喷的,换上最正式的衣裳,先祷告了祖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中门大开,等着圣旨降临。辰正时分,传旨内侍黄瑞带着仓微煜的仪仗,手捧着明黄色的玉轴圣旨出现在欧家的正门口,欧家人早已经在门内的前庭中设好了香案,这时便齐齐地跪了下去。
黄瑞走进去,郑而重之地宣读了冗长的圣旨,内容无非是说欧明玥生前多么贞静贤淑,温婉聪惠,死得又有多么可惜,顺便又将太祖皇帝和当今皇帝齐齐地夸了一通,在场的人都听得昏昏欲睡时,黄瑞终于读到了结尾:“钦此——”
“吾等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明宗从黄瑞手中捧过了圣旨,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铭恩楼里早准备好的案前摆放起来,然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则是把黄瑞请进正厅,好吃好喝好礼地侍候着,而欧明宗则去换上一身规制齐整的礼服,随黄瑞进宫见驾谢恩。
仓微煜下了早朝之后,耳里却还好像“嗡嗡嗡”地响着那些朝臣的声音。本来,他以为自己追封欧明玥为后能换得一段时间的耳根清静,没想到朝臣们还不肯放过他,封后的旨意才刚刚颁下,他们就又开始撺掇他选秀了。他不愿意,便以热孝、政务之类的推脱,他们就以宗嗣、香火来劝谏,偏偏他一个人又吵不过他们满朝文武,只好答应考虑考虑,然后匆匆地结束了早朝。
想到那些相差无几的人选,仓微煜就不免生气,这哪里是为他选妃?分明是当他冤大头嘛!他恨恨地了踢了路边的路牙子一脚,却痛得眉头一皱。
“皇上小心!”身后的小内侍为时已晚地叫道,一群内侍、宫女、侍卫都跟着忙乱了起来,说道,“有没有磕着哪里?”
“滚开!朕哪有那么不中用?”仓微煜吼道,接下来走路的时候却有此僵硬。
小内侍看得皱眉,忍不住小声地唤道:“皇上!”
“说了没事!”仓微煜不悦地说道。
“不是……”那小内侍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儿欧家的家主会来宫中谢恩,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到了康宁宫了,您答应了欧太后要去见见的!”
“不见不见!”仓微煜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想到自己好好的计划化成了泡影,就更加烦躁了。
小内侍急了,说道:“你现在说不见容易,可一会儿太后还得派人来请,到时候又说小的们办事不力,不知道提醒皇上您了!”
“你到底哪边的?”
仓微煜抬脚作势要踢,小内侍却好像真被踢了似的就地滚倒。仓微煜气得不行,说道:“他们来请,我让他们找不到不就行了?到时候看是谁的人办事不力!起来,跟朕出宫去。”说着,他转回身匆匆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欧明宗已经到康宁宫了,正隔着帘子拜见欧太后和易太后两人。
欧太后看上去还很年轻,像三十岁上下的人,穿着宝蓝色的宫装,头上梳着双刀髻,左边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凤凰衔珠的步摇,右边一只赤金蝴蝶镶红宝石花钿,不过分华丽,却越加突显出她淡雅端庄的美丽。
欧明玥的长相虽然也有几分欧太后的样子,那种美丽却是一身男装的欧明玥无法比拟的。
易太后穿着一身湛青底金色花纹的多绕曲裾,头上盘着华贵的牡丹头,戴了好些赤金的首饰,隔着纱帘也十分耀眼夺目,虽然看起来比欧太后老了十几岁,但却比欧太后更加慈祥亲切。
虽然隔着帘子,只能模糊得看个大概,但两人之间的区别很明显。欧太后是一个高冷的太后,而易太后却更像是一个寻常大娘。两人说话也很有意思,身为欧明宗的亲姑姑,欧太后只是一开始简单地关心了一两句,倒是易太后说起欧明宗早夭的妹妹欧明玥便泪水涟涟,直叹可惜。
欧明宗先是跪在地上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现在则是在聆听易太后那长篇大论的教导,都过了小半个时辰,她跪得腿都麻了,但易太后却仍然说得兴起。
“……你现在虽然并无身份爵位,但到底也是皇后的兄长,算起来也是本朝的国舅,要时刻记得自己是皇上的臣子,一切荣耀都是皇上赐的,不可因此而生出骄横之心,行事间更不可失了皇上的颜面,要时时为皇上着想才是……”
天呐,这还有结束的时候吗?
欧明宗不着痕迹地轻轻抬了膝盖,让双腿缓和一下。这时,一个内侍从外头走进了纱帘里,在欧太后和易太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欧明宗竖着耳朵,隐约听到是跟皇上有关的事情。
接着,易太后出了声,说道:“派人去请。”
易太后被打断了一下,刚才的那一番话似乎有些接不下去。
“宗儿平身吧。”欧太后趁机发话,让人赐座。接着又说,“皇上今儿朝务繁忙,一时过不来,先坐一会儿吧!你今儿来得巧,晋王妃、豫王妃、景王妃都在宫中,汉阳公主、朝瑞公主也在,我们女人家说说体已话,你先去见见晋王、豫王、景王吧!这次玥儿能得此哀荣与他们也有关系,你都去谢一谢,别怠慢了。”
“是。”
欧明宗应声。
不管如何,她总算是可以起身了。
她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平民,但毕竟是皇后的哥哥,接下来见几个王爷都不必下跪,但弯腰、作揖也足够让他晕头转向的了。每个人都敬谢一遍,那些大段的谢辞也说得口干舌燥,还是不见皇上出现。
既然说了要见皇上,那么皇上不发话她就不能走。欧明宗倒是没什么 ,只要坐着低头听训就是了,只苦了几位王爷,他们的话越来越干巴巴的了,每个人都频频望向宫门。
先前的小内侍来回了几趟,欧太后终于发话,说道:“皇上政务繁忙,恐怕无暇见你,你就在乾清宫门口磕个头表示谢意吧!”
“是。”欧明宗答道。
当欧明宗在乾清宫门口朝着大门跪下来的时候,欧明宗无比虔诚地想:
皇上,我谢您全家。
出了宫门,公孙汲和碧荷、青莲两人迎了上来。
因为跪得太久,欧明宗的脚步有些虚,青莲、碧荷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上了马车,给她倒茶、打扇,欧明宗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马车往前走了不久,速度突然放慢,周围的嘈杂声也变得更响了。
欧明宗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