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品
阿摆贾童2016-07-14 15:563,228

  开篇是两套纯白色的魏晋大袖礼服,一套叫‘镜花’,一套叫‘水月’。那料子正是温耀宣在毕业设计时用在“欧阳克”身上的,浮雕牡丹银丝雪纺。

  镜花水月,浮生若梦。

  一直以来,惊艳着盛唐的绚丽,却沉醉在魏晋的风流里。

  不拘于礼,夜夜笙歌。褒衣博带,宽袍大袖,魏晋的华丽,不在色彩,在于气场。那些无风自舞的裙裾、衣袂,潜藏有一种抓不住留不下的美感,与之相关的形容词是慵懒、颓靡,以及自由。

  白色是魏晋时代最华丽的颜色。《东宫纪事》中,太子妃婚嫁,着白色。白色象征着不染,还有不羁,是难以驯服的无邪无瑕,无忧无嗔。

  南唐后主李煜曾经突发奇想,命后宫女子全部白衣白裙,扮作仙子鱼贯往来,这样一个浪荡才子,是否也在看多了绚丽浮华后,终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倦怠,会向往并沉浸在浊世中难得的纯净里呢。

  如果镜花水月是有颜色的,那必定是白。如果华丽也分天上和人间,那不属于尘世的华丽,必定是白。在阅尽斑斓后,会发现,其实最最炫目的,原来是白。

  然后出场的是两套日常款唐宋半臂,‘烟柳’和‘乱红’,这两套的卖点,在于绘染,是她们的特色和强项,走娇俏可爱的少女路线,施沅写得也婉转动人。

  半臂是短襦的衍生服装,早在汉朝就出现过,流行于唐宋,娇嫩、秀丽。因为未婚少女穿着较普遍,所以有一种待嫁闺阁、翘首盼初遇的感觉。那个年纪没有相思,只有期待,没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刻骨铭心,牵肠挂肚,只有无忧无虑,欲拒还迎。

  乱红的主题当然是红,半臂上彩绘的红牡丹,是在深夜两三点时画的,万籁俱静,临窗勾描,沉淀心情;跟乱红一对的烟柳,主题是绿,粉嫩嫩的青绿,温润文静,宛如“玉堤柳生烟”,是何等的风情旖旎。半臂上手绘着一半盛放、一半含苞的白茶花,象征刚刚开始的春天,将有无限惊喜,如花开姗姗来迟。

  温耀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哦,衣服都还没做出来,就写得天花乱坠!”

  “我脑子里,这些衣服都成型啦!就在眼前飘来飘去的!”

  温耀宣承认这些文字的画面感很强,她闭上眼睛,手指在膝头轻轻划拉,几乎都能感到图案跃然布上的样子。

  下面还有几款端庄高雅的齐胸,华丽雍容的钗钿,针对不同的客户群,都是两套两套、成双成对出现,像是‘春庭’对‘暮春’,‘芳华’对‘浮梦’,唯有最后压轴的礼服‘素月流天’,施沅给了它独一无二的地位。

  让它单独压轴出场,用系列主题命名,是我们本次特推的华丽的极致。

  白底,织金花银叶。“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金银相配自古就是华贵中的经典,以色彩,更以光泽取胜。

  内袍的青和诃子的绿互相衬托又互相辉映,内深外浅的着色过渡拉开视觉上的层次,能够显得修长高挑,诃子裙料采用素绉缎,垂坠感一流,正红色桑波缎抹胸,能够起到点缀提亮的作用却不冲突更不刺眼。

  温耀宣抱着文件夹屈起膝盖,痴痴地想着这样一幅画面,在那个铺满白色石子的庭院,一场雪正在融化,雪下露出青绿色的枇杷叶,初春的太阳暖暖地照在描金椅榻和漆雕屏风上,故事的女主角穿这样一身礼服,点起一炉叫做胜兰衣的香,不戴华丽的钗簪,不让那些珠光宝气,抢了她乌发的风头。她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小憩,一种随心所欲的气势,从半开的眼眸中透出来。

  温耀宣想得入神,忽然打了个寒战,那女子的脸,不知为何突然变成杨芝的,不管她怎么在脑海里拧,都再也换不走。

  温耀宣说,『素月流天』系列的样衣还是不要假手他人吧,严大姐和祁灵只要继续做『春日宴』的订单就好了,新品样衣仍然由她和施沅亲手完成,每次做新品总是状况频出,要及时作出调整,没有运筹帷幄的眼光和大脑可不行。

  施沅的礼拜二电影和礼拜五大餐依然是奢望,好在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顺利得让她有些惶恐——吴冬蕾严正表态,以后给她们拍照片都不要报酬,她是学表演的,给杂志、网页、广告商当模特,酬劳有多有少,但从来没有零过,这真是比友情价还要实在;而传媒世家出身的杨芝利用工作之便,安排她们上各种媒体平台曝光,原则是不提店名就不算广告,也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已经是施沅和温耀宣合作的第四个系列,不管染、绘、还是配色,各方面渐入佳境,半个月就把八款成对的汉服赶了出来,唯独压轴的大袖钗钿礼衣‘素月流天’,方案几经变更,虽然大原则依然是用金银双色为主,其余用淡淡的青去衬托即可,结果这一抹淡青就成了她们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孽由,遍寻不着,不是太过暗沉,就是显得轻佻。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自己染,严大姐和祁灵可不管这一道工序,再说她们也管不了,施沅头痛地想,『素月流天』上架后,自己恐怕又有得忙了。

  拍照那天,温耀宣架着相机在调试,施沅把一件件要拍的分门别类摆放,陆续来了几个别着记者证的人,其中一个径自朝施沅来,拍了她一下说:“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做哪行的呀?”施沅看着他略熟的脸,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敬驹,实习期间带她跑过一次新闻。

  “嘿!”她露出笑容寒暄,“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会来?同行不都来了吗!你看看那边那个架势。”敬驹拿出烟,在竖着“花天草地 请君留情”的牌子前头点着,然后挨个指给施沅看,什么扬子晚报、什么CHINAREN、什么土豆优酷、什么解读周刊,真是从最古老的报纸杂志,到覆盖面最广的电视,再到现今迅猛发展起来的网络,无所不有。“亏你也是个记者,平时招待会发布会的,你都不去递递名片、没事喝个茶什么的?”

  施沅受了惊吓讪笑着说:“哎,这些要是都登了,我们是不是就全国出名了?”

  敬驹愕然看了她半天:“你说笑吧?岂止国内!国外都看得到!”

  这个施沅万万没想到,不到半年,她们从两个人做着玩玩,变成一个雇人运营的工作室,再一晃成为登上全国各大媒体的新秀创业者……她拿着假发和发梳傻站在那里,有点喜极欲泣。

  敬驹看看脚下都是草,就在那块牌子上摁灭了烟蒂:“你忙,我也去拍两张。”

  这是在做梦吧?空旷的公园一下子热闹非凡,提问、回答、咔嚓声不绝于耳,施沅愣了半晌,直到一阵风,吹得海棠花落如雨,她懵懵抬起头,几乎遮天蔽日的花海,真像虚幻出来的一样。

  美好得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么多媒体都是杨芝找来的?她好大的面子啊!”施沅冲池钧惊叹,手里也没闲着,用打火机点着热熔胶,把掉下来的一颗珠子粘回钗上,突然用力甩手,呼呼的吹气,吓池钧一跳:“怎么,烫到了?”

  “常有的事。”从施沅表情看来的确是习惯了。池钧拿出湿纸巾,拉过她的手来,只一眼就皱起眉头:“才两晚上没见你这手上怎么全是口子,皮都掉了。”

  “这个还好了!用打火机烧的热熔胶,温度比胶枪烧要低,但是胶枪跟焊枪比,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被焊枪的火星子溅到,戴手套也没用。”施沅不在乎的说。

  “怎么说你们好呢!这种无法避免受伤的事情以后就别做了。”池钧瞪她一眼,把湿纸巾折成小条,缠在那根被烫到的手指上。

  “做首饰嘛。”施沅的口气听起来还有点炫耀的意味。

  池钧恼怒地一跺脚:“真是两个能折腾的主。压住!我去看看有没有冰镇的东西或者创口贴什么的。”

  施沅冲着池钧的背影喊:“没那么夸张!热熔胶冷却得很快的,等它干了自然会从皮肤上脱下来。”但他还是固执的朝着小卖部一直走过去。

  “沅——”温耀宣在一棵树下喊她,“你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把这一根枝子压下来一点点?”

  池钧拿着酸奶回来时,施沅正藏在树上,将一枝沉甸甸的海棠稍稍压向模特儿的肩头。

  于是他站得远远的看着。所有人都聚焦在模特儿和她肩头那枝花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眼里只容得下树上的人。就连那么单纯的注视着,心里都会有一种温柔的感觉。

  即使那些照片都褪色了,世界也变成黑白,他还是能记得这种感觉。记得他的生活中,除了利益纷争、疾病死亡之外,还盛开过那些花儿,遍布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风月。

  杨芝走到虚掩着门的办公室前,抬手象征性的敲了敲。

  “进来。”池钧头一抬,“哟,你呀,公事私事?”

继续阅读:第40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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