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沅呵呵一笑。
大家忙碌起来,施沅在汉服博客和相关论坛上发了征集志愿者的公告,何洛阳联系场地,吴冬蕾设计了一套月到风来阁的Q版汉服并找快印店制作了书签、台历、眼镜布等周边,祁灵把碎布理出来做手机袋、手帕、发饰、车内挂件,温耀宣从批发市场进了一批小商品,大家有空了就聚在一起,把那些小玩意拆改重组,使其更有卖相。
施沅想起以前和温耀宣常干这事,以至于现在轻车熟路,不由好笑又怀念。事情好像总是那么多,心里却不厌烦,倒希望再多一些,最好一直都做不完。
最后确定下来的场地非常完美,可以说超出所有人的预期——处在著名景区内的一家连锁咖啡店,店铺闹中取静,坐落在玉竹园侧隅,青山绿水中,与人来人往的马路只隔了一座小拱桥,并且因为是在五A人文景观区里,所以装潢风格也是走古色古香的路线。
施沅问何洛阳:“对方要多少租金?”
何洛阳的回答让她不敢置信:“免费,LED广告屏也让你用,不过你那高清格式的可能播放有些问题,得调整。”
“我们什么都不用给?”
“你好歹把人家的店名印在展板上。”
“那是一定。”施沅乐不可支,马上打电话给吴冬蕾印书签的快印店订X型展架。
宣传册印三千份,里面有大致的汉服介绍:秦汉曲裾、唐齐胸、宋高襦、明袄裙,文字旁边附月到风来阁图片,名片印十盒,两米大海报两张,活动横幅一条,周边两百套。
志愿者人选也差不多定下来了,一共十二个女孩,施沅分别和她们接触过,在筛选这方面她看似大喇喇,实则暗藏思量:女孩中有的是月到风来阁拥趸,有的热衷于慈善事业,有的喜欢古典文化,有的性格开朗能言善辩,有的心思活络社会能力强……施沅把她们的名字记在本子上,后面写上印象和分配的汉服。
温耀宣站在背后看了会儿,没发现施沅的名字,挑着眉问:“你不穿汉服?”
施沅眼睛倏然睁大,她把自己忘了。
“没有多的了,我穿便装……应该没关系吧?”施沅可怜兮兮看着桌子对面,吴冬蕾和祁灵整齐地摇了摇头。
施沅便拖人下水:“耀宣也不穿啊!”
吴冬蕾和祁灵齐声道:“你是发起人!”
温耀宣说:“我都不一定去,当然不用穿。”
施沅想起她的病,肯定不喜欢抛头露面,霎时有些泄气:“也对。”
祁灵想起什么:“你有九件百花褙子,选一件?”
施沅犹豫不决。
“便装就便装……”何洛阳话没说完,施沅插嘴:“嗯,我想一下。”
什么都准备好了,包括找给客人的零钱,也去银行换好了,装在专门的小袋子里。然而发起人自己的汉服却没有着落,真不知道该说是百密一疏还是天意注定。
“今天就到这儿,都早点睡!”何洛阳一声令下,把吴冬蕾和温耀宣叫起来送她们回家。
施沅和祁灵洗完澡,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施沅还打了个呵欠,可是躺在床上,眼睛闭上,一丝睡意也没有。
明天的活动她的确紧张,可并不全都是紧张,有一种情绪,被她藏得很深,深到她不想再去挖出来面对。施沅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不愿承认,但却是事实,池钧走后,她让自己这么忙碌,就是为了不要常常去想他。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他,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让施沅只记得他们之间快乐的事,施沅便不许自己令他失望。
她揉了揉眼睛,揉得一手背的泪水,擦干后干脆坐起来,拿平板电脑上网看小说,看累了直接睡。
打开文学网站首页,手指划拉几下,施沅无意中被一个题目吸引了视线。
文名《蝴蝶来过这里》,作者那片海。
施沅盯着它看了几秒钟,点了进去。
你们谁去过长岛的九丈崖?每年七月十二号到二十二号,在这十天里,崖上开满野花,蝴蝶漂洋过海,寻芳而去,风雨不改。
我一听就意识到这是赵云吸引小清新妹子的惯用句,因为我去过长岛!夏天!七月!以我的个性当然当场揭穿了他,他没所谓的对我说,“你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如果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常理来判断,我哪可能喜欢你?”我大惊,继而面红耳赤,我发现我也是个小清新,就因为他那句喜欢你。
他的确不应该喜欢我这样的女孩,所以我非常怀疑,他是有所图谋,是动机不纯,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合则来不合则去,理所当然,喜欢值几个钱?有时候被一个隐藏属性的渣喜欢根本是场灾难好不!
他喜欢了我七年,我怀疑了他七年,第七年,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分手了,他走了。
第八年,我命中犯贱。独自去长岛,住在当地渔民家里,住了一个月。
赶赶终于完成了她的小说,以她的三分钟热度。
凌晨四点多,施沅看完全文,天还没有亮,她拉开窗帘,推开窗,看着天地间楼宇的轮廓,赶赶写,有的事,你只需要相信,不需要去验证。比如说,你值得被一个好人深爱,比如说,再见了,就是再也不见了。
八点,何洛阳开着面包车沿路接人,九点到咖啡馆,开始布置场地。不得不说得天独厚的环境是个大优势,门口有现成的石桌石凳,店堂经理又搬了一套表演功夫茶的桌椅出来,派一个服务生小哥在那煮茶,说:“你们的人渴了就来喝。”
九点半,志愿者基本到齐了,个个兴奋难耐的样子,施沅自己也禁不住期待满满,十几个女孩两两成组,互相帮忙梳头化妆,施沅的要求是尽量简单,长发盘起来,短发梳整齐,妆容干净,正忙得不亦乐乎,吴冬蕾大喊一声:“施沅,看!”
施沅嚷嚷着:“谁看见我那瓶超强定型发胶了?”忽然愣住。
一辆大越野停在拱桥那头,温耀宣从车里下来,穿着施沅几年前做给她的那套‘素月’,她朝车里说了几句话,然后接过一个竹篮,挽在肘上穿过竹林和拱桥,朝施沅她们走来。
施沅回过神,下意识想问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赶紧吞下去,趾高气昂地吩咐:“来得正好,快帮把手!”
温耀宣斜她一眼,接过眉笔。
造型完成一切就差不多了,施沅按笔记把准备好的汉服发到对应的志愿者手上,看她们喜滋滋地进店更换,自己也有种作为得到肯定的自豪感。
“喂。”温耀宣说,手上做了个描眉的动作,“过来,我给你画。”
施沅乖乖任她挥洒,伸手摸着她垂在身侧的披帛:“几年前我就这么有品味了。”
想了想,又说:“可惜我那套被烧了。”
“别乱动。”温耀宣箍着施沅下巴,声音放柔,“你有更好的。”
志愿者们换好衣服,在吴冬蕾的带领下鱼贯出来了,笑靥如花,把个小园子添红斗紫,施沅眼前一亮,然后就花了。
“真好看!”她激动得声音发颤,“太好看了……”突然有点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都笑了,吴冬蕾边笑边说:“就等你了。”
施沅抱起袋子走进换洗室,洗了手,擦干,打开包裹,这是九件群芳褙子之中藕紫色的那一件,施沅给它起的名字叫暗香,画的全是香气浓郁的小花。白兰抱团首尾相衔,团中用铜金色的丹桂小折枝填充,肩袖部分绘腊梅、瑞香,下摆是串枝荷花。
袋子里还有一套温耀宣带来的襦裙,上衫浅紫,下裙深紫,织的暗花,衬在这褙子里面,正好合了“暗香”的意境。在施沅不知道的地方和时候,温耀宣一直在为她悄悄打点着。
施沅把手伸进袖筒,系好带子,面对落地镜把那枚蝴蝶琥珀胸针端端正正别在胸前。
开门时,她竟然还生出些情怯感觉,手心里都是汗,拽两张纸巾擦了,才拧开把手。
穿过略略昏暗的店堂,竹园里,大家正抬着头,专心致志看LED中播放的短片。施沅听见了片尾的音乐,她在门槛后站住,几道视线先后落在她身上,吴冬蕾对她一笑,轻轻鼓起了掌。
施沅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不约而同的惊艳,她的第一批观众,毫不吝惜地把赞美献给了她。施沅看见人群外,何洛阳正拿着DV朝这边拍,还对她先比一个OK,又竖起拇指。
十点过后游人如织,女孩子们跃跃欲试,先前两两互助化妆梳头的现在又结伴一组,一个捧托盘,一个拿零钱袋,去拱桥那边散开义卖去了;施沅这个大本营也忙得很,递宣传册,发名片,讲解答疑,吴冬蕾作为短片中的主角,得到了明星一样的待遇,被无数人拉着合影,几乎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
才一个小时,书签就卖出去二十多套。出去的志愿者也陆续回来补充货物了,看来销路不错,喊声此起彼伏。
“多拿绿色的,绿色好卖!”
“施沅我觉得五块钱一个太便宜了,调成八块怎么样?”
“再给我点零钱,有个专门来换整的,找光了!”
“名片发完啦——”
施沅看着眼前热闹景象,一阵阵感动。
温耀宣在石桌上铺一块湖蓝色绸布,取一只水绿色瓷盘,点了一根线香,旁边放一串珊瑚,几丛青竹,最后将义卖商品——手绘团扇架于其上,每次只摆一把,虽然她要价高于市场价,却卖得飞快,想到几年前那似曾相识的摆摊经历,施沅又好气又好笑,温耀宣慢慢摇着扇子微笑说:“这叫能耐。”
施沅连连点头称是,回头一看吴冬蕾也不落人后,不知道向一对年轻情侣说了什么,两人忽然满脸绯红,她笑着递出那套书签,男孩手忙脚乱地付了钱。
大家各行其道,使出浑身解数推销,饶是不善言辞的施沅也趁乱卖出了六十块钱,六十块!在她看来已经很值得骄傲了,可跟其他人一比……根本没得比。
反正做生意本来就是她公认的弱项,施沅乐得四处游荡,不过下午她的清闲时光结束了,媒体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各路记者接连赶至,他们抓住了碰到的第一个志愿者,女孩正向顾客介绍得如火如荼,随口道:“请找施沅!”她的搭档忙着找钱,一边点头如捣蒜:“那是活动发起人!”
于是记者被一路指引,来到施沅面前,乍见施沅,大家眼前一亮,不由分说端起相机和摄像机,先把她从头到脚的装扮拍了个仔细。
施沅眼前戳着套了电视台台标海绵的话筒:“请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身衣服!”、“简单讲讲你这个活动好吗?你为什么想要办这样一个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