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警告之意甚浓何洛阳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可他故意视而不见:“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横平竖直的。”
施沅无奈,合上本子,何洛阳讶异:“怎么不写了?”
她没什么表情:“灵感不足,等有了再写。”随手收进包里。
何洛阳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喜欢自己在这里,他有点不明白,看店是很无聊的事情,难道陪她不好么?
“你要在这里一直等到我下班?”静了一会儿施沅问。
“你九点下班……也就还有五个小时而已,说着话很快就过去的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好不好?”
“你不用去工地?不用画图?”
“去了没一会就到点吃饭,我还得赶回来和你一起,多麻烦,我跟他们说一声,说我妈今天情况不好,我走不开,他们不会管的。”
“那你不是骗人家吗,上班没几天假请了一堆,别人会怎么看你。”
“我管他们怎么看我,摸鱼的又不是我一个,没关系。”何洛阳凑近前来,胳膊支在桌子上对她耳语。
施沅穿了件无袖的衬衫,他呼出来的气喷在她肩头,她下意识避开一些距离,张嘴要说什么,半晌还是咽了下去。随便他吧。
五点一过何洛阳就问她想出来吃什么没有,施沅正使劲擦橱窗玻璃,头也不回:“我还不饿,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有带饭,不知道你来,所以没准备你的。”
“这么热的天你带饭?不怕馊啊?”何洛阳狐疑皱眉,显然不信。
他还真在施沅的包里找到了一个三明治,一个番茄,无语片刻塞回去说:“这哪能吃饱?我去叫几个小炒。”
“我不吃小炒,腻!”施沅没好气的把抹布掷回盆里,“我就爱吃清淡点,谁像你。”
“好好好,不吃小炒,那我打包个海鲜粥,或者寿司拼盘,也很清淡,就这么说了,我走了啊!你等我回来一起吃!”
施沅来不及喊住他,他已经飞奔出店门,气得她抓起手机要给他打过去,却发现页面上有一条池钧发来的短信。
她心里顿时微妙地轻轻一动,小心翼翼按开查看,好像用力过度那条短信就会消失不见。
‘蕾蕾明天下午四点去日本玩,她强烈建议就今晚,不然只能等她下个月回来才有空聚啰,你看呢?’
施沅脑筋飞快动起来,9点下班,吃完宵夜再聊一聊恐怕到家都12点了,她明天又是个早班,理智告诉她无论如何应该等吴冬蕾旅游回来,可是要到下个月呢,池钧会不会觉得她故意拖时间、没诚意?
反正吴冬蕾都强烈建议就今晚了,她也乐得从命,施沅先答应下来,然后拿着手机犯了愁,何洛阳怎么办?有吴冬蕾在,她倒不担心何洛阳会想歪,她不愿意见到的是他跟自己抢着付账。
跟池钧约好时间地点后再通知何洛阳已经迟了,那边都开始打包了,施沅匆匆啃完三明治,插上挂烫机熨起衣服来,何洛阳拎着七八个菜回转,她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吃。”
“沅沅,这可全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个天大鱼大肉的看着就腻,谁让你买了。”
“你就当陪我,再吃一点嘛,我一个人哪吃得完啊!”
“两个人也吃不完好不好,你吃剩下的送回家去放冰箱。”施沅头也不抬,何洛阳从她背后抱住她:“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施沅哭笑不得:“我哪有,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你宁肯吃干粮,还说没生气?”
施沅稍微用力挣开他,平静地把连衣裙挂到高处去:“我只是吃我本来打算吃的东西,做我本来打算做的事,没有接受你的安排罢了,这也叫生气?”
“证明给我看,陪我一起吃,我就当你原谅我了。”何洛阳掰开一次性筷子递到她眼前,“来啊,快!”
施沅一口气堵住,盯着筷子,沉默半晌,答他一句:“算了,你就当我还在生气吧。”她说什么也不会吃。
何洛阳一把拽住她:“沅沅,再怎么样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都是我不好,我不对,行了吧?算我求你,别气了,啊?”
他依然不明白她究竟在气什么!施沅沉着脸,不再搭理他,何洛阳见状,无奈地收起摆开的饭菜:“对不起,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的,你也是一片好心,一时情急才忘了兑热水,这么小的事情,我居然向你发脾气,我简直就……真的对不起!饭菜我拿走了,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去好好吃一顿。”
何洛阳说了好长一段,后面的话施沅听得不是很清楚,她被自己的所作所为震了一下,她到底在气什么?就连她自己也没弄明白,不是么?她绝不会为了何洛阳迁怒于她这点小事耿耿于怀,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换了任何一个朋友这样对她她都不会在意,为什么单单何洛阳不行?
他走了,离去的样子很是恋恋不舍。回过神来的施沅下意识摸出手机想发个短信给他,以示歉疚,却不知道怎么写才算恰如其分,她实在很怕他一收到短信就飞也似的狂奔回来,像条渴望讨好主人的大狗。
店里少了何洛阳,顿时清静,加上晚饭后外面凉快了点,出来逛夜市的女孩渐成络绎之势,施沅一忙碌也就暂时忘了那些郁结琐事。
9点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打扫、点货、断电,锁门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以为是何洛阳去而复返,心头对他那点少得可怜的歉意烟消云散,不耐烦地回头:“你当真太闲的话可以多关心一下你爸好不好——”
池钧啼笑皆非缩回手:“我当然是很关心我爸的啊!”不过他也知道施沅显然把他当成了别人,说完就一笑置之。
“你怎么会来啊,不是说好店里见吗,冬蕾呢。”施沅先是惊喜,然后赧然,“嘿,我还以为是我男朋友。”
“蕾蕾这丫头行李打包到一半,突然发图片来说急要一条白色打底短裤,那种百搭款,不知道你店里有没有,有的话让我帮她带,可你已经下班了。”
“有啊,你等等,我拿给她。”
“不麻烦吗?”
“能有多麻烦?”施沅笑着把下午的话还给他。
她跟池钧和吴冬蕾投缘,除短裤外还拿了件吊带一并装进袋子,池钧问她价格,她笑着说:“四十五块,你觉得有必要给吗?”
“那等会的饭钱我来。”
“说好是我请的!”
池钧看她一下子急了,像只小猴子似的激动,忍不住露出笑容:“好好好,有来有往,下次我请。”
“这还差不多。”施沅抻着的脖子缩回去,满意地扭了扭。胜利之余她也发现池钧很爱笑,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总是先笑了,笑完才有其他的反应,像是不好意思或是揶揄调侃。没想到,斯文、聪明、家境好,应该是睥睨周邻的天之骄子,却意外地让人心生暖意,想要亲近呢。
她在车上打电话给温耀宣,本来温耀宣下午才给她一个鳖吃,这会儿是不屑她的相邀的,可是一听到池钧这个大杀器也在,到底没忍住,犹豫一下还是来了。
池钧于她的吸引力,较之她最喜欢的那道甜品,还要更胜一筹。
一看到温耀宣,施沅就噗嗤一声,她是笑温耀宣单独跟她吃宵夜时连内衣都能省则省,跟她和池钧吃宵夜竟然换了连衣裙。温耀宣微微脸红,不忘瞪她一眼,转向池钧和吴冬蕾打招呼:“嗨,学长。嗨,学……蕾蕾。”她本想叫吴冬蕾学姐,可看着她那张和十六岁少女无异的小脸实在是叫不出口,犹豫一下终是叫了小名。
“哎呀!这不是温耀宣吗?敏海的大名人!”池钧笑。
“哪能跟学长你比啊。”温耀宣可没有谦虚,她在资格考试中的排名固然惊天地泣鬼神,可论风云人物,大家第一个谈起的除了池钧不作他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名气和成绩之类的并不能划等号。
施沅捂着嘴偷乐完了,一本正经开口:“耀宣,这条裙子很好看啊,刚买的?”
“去!我自己做的!”温耀宣扯了扯裙边,比荷叶稍深一些的绿色,腰线开得很高,裙摆弧裁,打了一点小碎褶,色调是清新可人的,不过款式挺隆重,称得上是件小礼服了。
“这么厉害!”吴冬蕾小小惊呼一声。
“耀宣本来就是学服装设计的,都大三了还不会做裙子,干脆别毕业了,所以不厉害,冬蕾你收回刚才的话吧。”施沅逗趣。
生肉在铁板上吱吱冒油,池钧挨个翻面,一心二用,抽空插话:“大三了啊,真快,带你们班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一眨眼你们大学都要念完了。”
他顿了顿:“我老……”施沅用力击桌子,大喊:“不许说!”
池钧吓一跳,一片牛舌掉进了缝隙里,瞬间焦掉。
施沅做痛心疾首状:“能不能换一句,现在是个人就感叹自己老了,你都老了,那我离老也不远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怎么就没人说‘哥还年轻’、‘姐嫩着呢’,少装深沉,今天凡是自诩老姜的都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