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沅一身汗臭地坐在沙发上接受审讯,施炎兴靠着博古架,查雨宁拿个银晃晃的指甲剪,咔吧,咔吧剪着指甲,听得施沅头皮一炸一炸。
“又上哪野去了,大三不用住校了,为什么你在家的时间还不如你住校的时候多?谈了男朋友我们不知道,男朋友妈妈病了我们也不知道,现如今分了手我们还是不知道,你说,有什么是我们知道的?”
施沅抬起头,对她爹傻笑两声,疑惑反问:“可你们不是都知道的么?”
查雨宁把指甲屑一个一个捏起来丢瓜皮篓,掸掸裤子慢条斯理问:“为什么分手?”
施沅发着呆,查雨宁提高音量:“快说!”
施沅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没感觉咯!”
“他买的那房子是鬼屋吗,你一站进去感觉就被吸光了!”
施沅抠着指甲缝中的污垢扭扭捏捏说:“之前就没什么感觉想分手,人家家里出事没好意思提,一拖就拖到现在咯。”
施炎兴眼一眯,头一偏:“就这样?”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呀!”施沅拍大腿喊冤。
“不是别的原因?比如跟别人搞上了什么的?”
施沅跺着脚喊:“这个真没有!”
施炎兴合上折扇说:“那行吧,我睡了,你也别审太晚。”
施沅腾地站起来:“我先洗个澡——”查雨宁指甲剪指住她:“坐下。”就那么个斗器施沅立刻蔫巴了,乖乖坐下来,就差把手放在背后背着。
查雨宁坐到她对面,问:“池钧是个怎样的人?”
“他呀——”施沅刚要拉开话匣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没在父母面前提起过池钧,“你怎么会知道他?何洛阳跟你说的?他该不会认为我要跟他分开的原因是池钧吧?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查雨宁没有笑,严肃地瞪着她。
施沅也就笑不出来了,笑可以传染那也得看对象,她老妈浑身都是抗体,她整襟危坐,非常严肃地回答:“绝对不关池钧的事。”
“我就问你他是个怎样的人,谁让你扯别的。”
“好人咯。”施沅耸耸肩。
“跟何洛阳比呢。”
“怎么比啊都没有可比性的!”
查雨宁问:“池钧和何洛阳,你选哪个?”
“老妈你缺觉啊,人家池钧有女朋友!”
“我就问你选哪个。”
施沅直翻白眼,她是实在不想回答这个荒谬至极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个投机倒把的问题,是个离间革命友谊,大搞敌对阵营的问题!不管她怎么回答都当定了千古罪人。
“算了,我知道了。”查雨宁挥挥手,“跟我想的一样,确实是你的问题,你的心态问题!池钧也脱不了干系。”
施沅大惊:“妈你怎么能怪到池钧头上,他真的只是一片好意,这年头,好人还不能做了!”
“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做好人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吧。”
查雨宁把指甲剪丢到她裙子上起身回房,施沅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切,我也没求你啊。”
洗漱完毕打开电脑,发现桌面上有个文档叫《给沅沅的信》,她惊得推开椅子站起来,四下张望,何洛阳在这个房间里待过!她把衣柜抽屉书架全都检查了一遍,虽说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何洛阳也不是个变态,但这种毫无防备就被爆了隐私的惊慌愤怒却务须解释,尤其当她发现自己的日记在书橱里明显换了位置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个天杀的何洛阳,你怎么不去死!”这个时候要是有壁炉,施沅绝对把被他碰过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去烧了,哪顾得上后果,发泄第一!她抄起鼠标把那封信拖进回收站,过了几秒种又还原,“不行我得看看他怎么骂我。”施沅把抱枕抓在手里准备随时插它眼窝,再拆一袋薯片,万事俱备后双击打开。
但何洛阳并没有骂她,相反,他始终在说她有多么多么好,体贴,细致,大方,坚韧,施沅啃着指甲发愣,末尾他问她是不是另外有了喜欢的人,施沅恨恨关闭,要他接受没感觉的事实怎么就这么难!
她躺在床上总感觉何洛阳就坐在床边,对她说着信里那些话,她不得不通宵开着灯,并把迪奥从猫窝里抓到枕头边揽住,这些日子没跟它厮混,迪奥对她生疏了,只把屁股对着她,施沅不介意,有个毛屁股让她贴着也是好的。
第二天青着眼圈去学校,传播学上一半老师突然宣布堂考,并说分数就是期末成绩,众生大惊,怎么着也是占了2个学分的小主课,竟碰上如此尿性的老师,还不许开卷,大家祈祷作弊别抓太严,但不到十分钟便揪出两个的现状真是令人绝望。
两位壮士被赶出考场后施沅发短信给其中一位,那汉子堪称义薄云天,就在厕所里翻书解惑,要问施沅的手机为什么侥幸逃过,因为她交上去的是小灵通。肩负着全班希望的施沅缓慢地、谨慎地在大家的掩护下完成了半张卷子并把答案传播出去,充分体现了传播学的奥义和真髓。
眼看胜利在望,突然一条新短信插入,却是何洛阳发来:“父病,速来二院。”
施沅脑袋一时空白就把手机拿到了桌上,立刻被火眼金睛的老师发现:“这什么?交出来!卷子也一起交出来!你,出去!”
离她最近的同学脸朝下慢慢伏在了桌上,施沅抱着来不及收拾好的包和笔袋奔出教室奔出校门奔向公车站,掏月票时结结实实与一个人撞上,那人抓住了她。
施沅扭动几下,听他在喊:“沅沅!”抬头一看,愣了,何洛阳不该在医院吗?但瞬即明白过来:“你骗我?妈的!你敢骗我!”她抓起包里一把零散的钢笔圆珠笔朝何洛阳兜头掷去,打得何洛阳睁不开眼睛。
“我不这样你肯见我吗?”他举起胳膊挡着脸,吼。
“我的传播学学分!你赔我!”虽说有补考的机会但此时此刻这理由想阻止施沅行凶还略显苍白了点,包里东西散了一地,何洛阳捡都来不及,所以他干脆不捡了,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抱紧施沅,施沅野马似的挣扎又挣扎,何洛阳必须得不停制住她挣脱的手,最终他烦了,摁着她后脑勺,低头吻在她嘴上。
施沅果然安静下来,何洛阳松开她,在很近的距离下他能看见她唇上闪烁的湿润的水光,以及眼底忽然浮现的一抹凶光。
她额头狠狠撞在了何洛阳脸上。
他跌坐在地,揉着酸到仿佛灌进一管芥末的鼻子,整个眼睛迅速湿润了。
施沅摸摸额头,把满地杂物一一捡起,脸上只有倔强的拒绝。钥匙落在何洛阳手边,两个人目光同时看过去,何洛阳快一步抢到手。
施沅瞪着眼睛把手摊开:“还我。”
“不还。”他把钥匙串从领口塞进去,真是晶晶亮透心凉啊。
“别逼着我揍你啊!”
“你揍呀!”
施沅掉头就走,何洛阳爬起来掸掸裤子,紧跟其后。
两人始终保持着十米距离,你快我快,你慢我慢,施沅有打过利用绿灯最后几秒摆脱他的主意,但临了到付诸实践时还是打消了念头,算了,万一赔上条命不值当。
她走得累毙了,拐进一家麦当劳暂坐片刻,何洛阳坐在与她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她忍不住看向他,却见他神色平静地玩起手机。
没有钥匙回不了家,除了家和女厕所之外这世上还有何洛阳不能跟的地方吗?施沅连报警都想过了,就是不确定中国公安有没有外国警察那么无聊,真的肯管这码子事,不如问问池钧,他不是法医么怎么也该懂点法律吧,施沅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发了个消息问他,没想到他速速来电,张口就问:“这么严重吗?你现在在哪呢?”
口气如临大敌,施沅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极其想笑,她钻进厕所说:“在学校附近的麦当劳。”顿了顿又补充,“的女厕所。”
“这么凶残!要不我让他们去拿案子的时候捎上你好了。”
“这招治标不治本啊钧少,我的钥匙在他手上。”
“哎,那没辙了,你唯有跟他好好谈谈。”
“呜——”施沅发出一阵悲鸣。
“乖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迟早要面对的。”
“呜……好吧。”她干脆地挂了电话,其实同样的意思,温耀宣和她妈都表达过,但都不如池钧说得这么的荡气回肠,这么的令人熨帖,施沅回味着他的嗓音一边扯下一截卷纸,忽然记起自己并不是来上厕所的。
“过来。”她指着对面座位。
何洛阳过来坐下。
“谈。”施沅挤出一个字。
“谈什么?”他反倒问了。
施沅气结,强自压下:“为什么骗我出来,为什么跟踪我,拿了我的东西不还我,严重妨碍我日常出行!”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要不是隔着桌子施沅估计要再次一头撞过去,她朝地上做呕吐的动作:“呸!喜欢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乱亲?你个死臭流氓!”
他又说:“俗话说得好,流氓是一种气质,又俗话说得好,伟大的爱情必须有一方敢于先耍流氓。”
施沅敲桌子:“何洛阳,我已经跟你分手了!”
“谁说的?你说的?反正我没说过。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开这种玩笑了。”
施沅分神一想,的确,上次是在篮球场……想起来就火冒三丈:“去!我没开玩笑!上次没开,这次也没开!”
“那我们这一年来是在办家家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