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黎河浮尸
宝弋2016-07-14 15:553,366

  薄祎道:“贫道携四位弟子前来参加八仙论道,今晨自黎河下游渔阳镇经过,正巧发现一具浮尸。贫道认得这是贵派的道服,特意前来确认。”

  “确是二师兄本人。”慎微凝视着辩几僵硬的四肢,眸中精光浮动,“道家,玄冰流。凭二师兄的修为,排除妖魔,能够取他性命的高手已然不多。”而玄冰流攻击有个特点,能够使对手血液凝固、骨骼僵化,因而尸体也一直维持着死时的姿态。辩几的左手仍掐着斗诀,意味着临死前曾与凶手对过招,但右手却奇怪地蜷曲,形成爪状。“根据尸体腐烂的程度,距离死亡时间至少已有四五日。他独自赴外,又逢汛季——”慎微目色一厉,飞快掀开辩几的衣襟,赫然发现对方胸口处留着一道火云印痕,约有手掌大小,灼灼如焰——那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而薄祎见到那道印痕同样变了脸色:“这、这怎么可能……”

  “天师府,火云之箭。”慎微接下他想说的话。

  众所周知,天师府的“擎苍四箭”——青冥之箭、紫幽之箭、火云之箭、苍灵之箭,本属于道派独门法术,其中苍灵之箭唯独掌门可以练成。

  “这绝非本教所为!”旁边一位年轻的天师府弟子急着争辩,“否则我们也不会亲自把他送过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慎微不动声色道:“据晚辈所知,贵派自京城来八仙山,以茶马道为佳,原本并不经过渔阳镇。”

  薄祎脸上闪过一抹迟疑,恰对上慎微直视而来的视线,那双眼睛依然乌黑沉静,堪称漂亮,只是这样澄明的目光却令他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怵意——这个男子清洁到不染尘埃,一身正气又仿佛与生俱来,逼得一切瑕秽无所遁形。他只得道出事实:“贫道是接到一封青鸟传书。”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方布帛,而慎微接过一看,亦是皱起眉头。

  只见细长的白绢布上写着两行字:欲知李徽平下落,初六至渔阳堤岸一晤。

  “这李徽平原是贫道的师弟,八年前他擅自带走了本派圣物——通界灵珠,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他。”薄祎稍作解释,“收到这封信函后,贫道便携弟子前往渔阳镇赴约,没想到阴差阳错,发现了令师兄的尸体。”

  “晚辈并无怀疑贵派之意。”慎微不卑不亢,“天师府自建教以来便只为皇族效力,不惹江湖恩怨,凡入室弟子皆清清白白。何况火云之箭毕竟不同于苍灵之箭,外派弟子也可窃取箭法偷学。若凶手有心嫁祸于天师府,也并非不可能。”

  他这番话虽不尽实,却为天师府留足了面子。薄祎自然感激:“多谢慎微道友提醒。凶手此举意在挑拨离间,引起两派矛盾。还请贵派彻查此案,贫道一定全力配合。”

  慎微转头问香习:“那天看见二师兄离观的是哪位弟子?”

  “是卫寅!我这就去喊他!”香习忙不迭跑去修真道院。

  卫寅很快被带了过来,面对慎微详细的询问,努力回想道:“初二那天早上我轮值打扫悟真殿,刚过了卯时,天还没大亮,就看见二师兄匆匆忙忙出观,当时我还提醒他天要下雨,最好得带把伞呢,他也没理我。”

  “二师兄行事向来谨慎周全,未雨绸缪。究竟何事令他如此仓促?”慎微皱眉暗忖。

  这时封洵已闻讯赶至,见惯生死劫难的白须老人,在望见徒弟尸体时仍能保持镇定,先同薄祎简单寒暄几句,又让慎微阐明自己的推理,颔首认同之余,吩咐身边两个乙级弟子:“先将他的尸身置于寒冰棺中,待八仙论道结束,再行葬礼。”他停顿半刻,语气难掩沉痛,“养性事天,修身立命。贫道素来以为,修德重于修识、修能,也一贯教导弟子以德为先,才能屈居其次,怎料还是做得不够啊!”

  一席话没头没尾,又似含沙射影,薄祎摸不清他究竟是何意图。

  慎微道:“此案着实蹊跷,弟子请求赴黎河一趟。”

  香习立刻扬手附议:“我也去!”

  八仙山主峰北侧的山谷里,自西向东形成一条澎湃的黎河,蜿蜒流经蓟县各镇。逢雨季水涨,原本平静的河面呼啸奔腾,蔚为壮观。

  从渔阳镇沿河往西行进,愈接近上游,山中景致愈佳。一陂澄碧,满枝淡花。

  “师兄,你觉得会是天师府的人干的吗?”香习往河里丢了一枚石子,漫声道,“如今四大道派之中,要数本派的道术最强,难怪会遭人嫉恨。不过今天来的几个看起来都不算厉害,连那掌门也未必是二师兄的对手——”她眼珠子转了转,“或许是他们联手杀了人后故意把他送上门,贼喊捉贼,又伪造一封信函,借此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想不到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慎微不大苟同,“天师府在京城的势力虽大,对于八仙山的地形却未必熟悉,他们一行人想要掩人耳目已然不易,何况杀人?”他耐心同她分析,“再者,二师兄工于心计,八面玲珑,一定会避免与外派结怨,为自己树敌。”

  “可卫寅也说二师兄离观那天非常匆忙,会不会是去见他们?”香习仍有疑虑,“二师兄明面上对谁都很客气,难保私底下不会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啊。如果凶手真想嫁祸,怎么偏偏就用天师府的火云之箭,还正巧又被他们的人发现了尸体呢?”

  “这一点确实太过巧合。我本来也打算回去后查查天师府的行迹。只是……”慎微沉思片刻,“我总有预感,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香习停下脚步,再往前便是主峰,而河岸已没有立足之处,唯有百丈悬崖。两面石壁光滑如鉴,似天工鬼斧将一座山峰劈成两半。中间横隔一道黎河,水流激湍,映带左右,不时有水花溅到身上脸上,一阵沁凉。

  “你说,一个人临死前,最想抓住什么东西?”香习忽问。

  慎微望向远处陡峭的崖壁,若有所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那你有吗?”香习好奇追问。

  慎微淡淡看她一眼:“你也觉得二师兄的右手很古怪?”实际上,他一路思考的也是这个细节,隐约料到这会是寻找真凶的关键,却始终想不明白。

  “真沉得住气,这样都套不出你的话。”香习吐吐舌头,“那种情势下,一般人都会觉得保命最重要吧。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能带进土里?可二师兄是怎么想的呢,面对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顶尖高手,明明两只手同时掐诀的胜算更大些,他却要冒险——”她盯着自己的右手,模仿辩几当时三指成爪的手势,反复琢磨,猛地抚掌大叫:“我知道了!师兄你把手握成拳头!”

  慎微不知其意,却依言伸出右手握拳,只见香习抓住他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慢慢掰开,掰开三指后便笑吟吟盯着他,满眼睛的光,“是不是这样?”

  慎微豁然雾解:“二师兄右手里握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而凶手在杀害他后掰开他的手,取走了那样东西。”

  香习顺着推测道:“能够握在手里的东西,必然不会太大。或许是一颗稀世珍珠?或许是一卷秘笈?”遂摇摇头,“在二师兄眼里,除了给他观主之位,恐怕这些都不足以让他赔命。”

  慎微没有接话,只望着湍急的河流陷入沉思。抽丝拨茧之后,他反而多了几分顾虑。仿佛凶手的真实身份令他迟疑,而不愿去触碰真相。

  “师兄快看,是毕方!”香习被黎河上空盘桓的一只白鸟吸引了注意,其型状如鹤,细看有红色的纹和白喙。突然见它俯冲而下,掠过水面,飞快叼起一尾青鱼,又往高空飞去。“我就说那天晚上看到的是毕方鸟,大师兄还不肯承认。真是,我又不会和他抢。”

  “章峨之山,有鸟毕方,见则其邑有譌火。”慎微记得古籍中的描述,“我年少时见过它一次,大师兄对我说那是云鹤。”

  “虽然它们长得很像,但叫声有区别。大师兄嗜爱养鸟,理应分辨得出来。且毕方本是神鸟,若非为神仙坐骑,绝不离开章峨之地,我猜这山里肯定住过神仙。”香习循着那毕方鸟的踪迹望去,这才发现北面主峰的崖壁上长着一株巨大的古松,破石而生,且从枝干处平分二杈,一枝平展四射,宛若凤凰开屏;一枝昂然斜伸,如迎碧落仙客。

  那只毕方鸟便立于枝上,间或听得哀哀和鸣,落在耳中竟有悲怆之感。

  “真奇怪,毕方鸟择汀岸而栖,不可能会在树上筑巢啊。难道出了章峨山连生活习性也改了吗?”香习自言自语。

  “它的同伴受了伤,危在旦夕。”慎微说着身形一动,青衫拂风,下一刻已翩然落在枝顶。果真发现另一只负伤的雄鸟,左翅根部的鲜血已然干涸发黑,歪斜伏在松枝间,奄奄一息。而先前那只雌鸟正将叼来的鱼儿喂它。见有生人过来,两鸟哀鸣更甚,分明是排斥他的靠近。

  “别怕。”慎微叠掌念咒,只见朦胧白光倾注如水,流向雄鸟受伤的部位。不消片刻工夫,雄鸟挣扎了两下,终于能直立起来。“这道咒只能暂时缓解伤痛,我需将你带回道观,交给百里师叔治疗——”他神情骤变,转瞬掠至枝桠另一端,拾起嵌在松叶间的一支木簪。

  握着那枚熟悉的古沉木道簪,他的手竟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继续阅读:第39章 弟子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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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女子要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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