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代桃僵
宝弋2016-07-14 15:553,203

  “我是他的亲亲师弟。”香习指指慎微,被他冷眼以对也毫不介意,反而笑得开怀,“师兄师弟形影不离,师兄地上走,师弟天上飞,昨日一别甚思念,今日终于又见面。”她快乐得几乎要唱起来。

  慎微却听得明白:原来他是从屋顶上跟过来的,可自己竟分毫未觉,足见其轻功高妙。

  “说起来,你们府上的厨子真是好手艺,昨晚我在房顶赏月,从十里外就闻见八宝鸭的香味,馋得我口水直流,溜进厨房正好看见——”香习故意拖长尾音,不安分的视线在室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才笑着继续,“我看见有人往水缸里加料,嘿,当时我就好奇想看看究竟,后来嘛,好多人喝了茶水都回屋睡大觉了,唯一一个精神亢奋的就是那小丫头片子——哦,你们的运小姐。”

  “你是说……小姐为了和表少爷私奔,故意在我们的饮水里下药?”婢女有些不敢置信。

  “我可没说是你们小姐下的。”香习一跃坐到窗槛上,朝慎微眨眨眼。那神情像是在说——你也知道的吧?

  “小姐跑了,那明天的亲事怎么办,那可是荣王爷啊!”婢女六神无主,“不行,我得先告诉老爷……”

  “老夫在。”此刻站在门口的运老爷突然出声,不知听了多少,但他一脸平静,分明对于女儿出逃之事并不意外,“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即便要老夫死,也不能让霜儿去送死。”他的目光落在慎微脸上,带着一丝敬意,“殷绥半年内两度娶妾,皆是过门不久便暴毙而亡,难道只是巧合?”

  慎微已能断定,在饮水里下药的便是运老爷本人,想必是早就知道女儿企图私奔的计划,于是顺水推舟了一把。

  “绝非巧合。”慎微一改平日的淡漠,语气诚恳,“实不相瞒,贫道此次来奄国,便是为了查清荣王府的异事,却被荣王爷设法阻拦,进退不得,只好从运小姐这边寻找突破。”他正是看出运老爷对这桩亲事的极力反对,才据实相告,以求联手的机会。“运老爷不畏权贵,爱女之心令人感动,若运老爷相信贫道,可否听贫道一计——”他目光清湛,缓缓道,“李代桃僵。”

  运老爷当即会意:“老夫确实听闻道术之中有障眼法可以改变人的容貌,可是……”他略有疑虑,“随便找个人代嫁,只怕关键时刻会为了自保而泄露真相。”

  “老爷老爷,你看他怎么样?”香习一下子跳到岿斗身边,食指一戳他的脸颊,“我觉得正合适哎,都是大眼睛小圆脸儿,也差不多的年纪和身裁,加上师兄的无敌障眼法保证连大罗神仙也辨不出真假!”她强忍着捶地大笑的冲动,一本正经道,“关键他是自己人,绝对不会供出老爷来的,万一踩到狗屎真被荣王爷识破也只会说是他半路劫杀了运小姐,为了混入荣王府。对不对?”

  乍一听像无心之言,却分明已经想好了退路。慎微心里有数,这道士言谈行事颇有些胡来,倒像是自成一派,看似不羁,实则眼明心细,应变极快。

  “可他是男的……”运老爷一时难以接受。

  “怕什么,荣王爷未必不好男色。”香习怂恿道。她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衔环作为歌伶在荣王府受宠至今,可不正说明了殷绥有龙阳之癖?

  “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岿斗往后直退,让他男扮女装,太太太羞耻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香习笑着揽过他的肩,压得他没法再退,“有我跟师兄一路保护你,不会有意外的。”

  慎微听出她打算同去荣王府,心里有几分防备,但并未出言阻止。

  “师兄……”

  岿斗求助地望向慎微,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而后,那俊美的脸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岿斗,委屈你一下了。”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荣王府。文窗绣户垂帘幕,银烛金杯映翠眉。

  岿斗一身大红嫁衣端坐新房,自凤冠垂下的丝穗里露出精心妆点的秀丽面容,正是经道术幻化之后的运霜的脸——肤色晶莹如玉,眼眸黑白分明,算不得绝顶漂亮,但细致看来也自有其可爱之处,只是那不停颤抖的牙关减了几分美色。

  “紧张甚么,新郎官还在厅堂与人劝酒,等他进来我先点他昏穴,到时候咱师兄就可以用迷魂术逼他如实招供,保证不给他扒你衣服的机会。”扮作贴身丫鬟的香习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绕到桌前拣了几颗瓜果填腹,“啐,好酸!”她一扬手将咬了半口的青枣丢得老远。

  “怎么就变成咱师兄了……”岿斗小声嘀咕。

  这个人,花言巧语,攀关系手段一流,每一笑皆藏着不得了的坏心眼儿。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个骗子,是个无赖——偏生的这样天真明媚,连说谎也变成一种亲昵,教人甘心情愿被他哄骗。

  “小师弟,等这事处理完了,我跟你们去乾虚观好不好?”香习捧着脸笑眯眯道,突然变沉静的脸庞因烛火的掩映显出几分温柔俏皮,“我资质不差的,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她强调。

  “我知道。”连师兄都夸他根骨极佳,只是性格叛逆,情绪大放大收,不适合修道。岿斗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这要看师兄的意思……”

  “那他肯定不允。他——很讨厌我呢。”香习耸耸肩。本是哀怨的话,脸上却是无所谓的神情,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做戏给人看,想去乾虚观也只是随口一提,成也好,不成也罢。她一辈子都会快活无忧下去。“可是我不讨厌他。嘻嘻。”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我与师兄相处的时间不长,只知道他性子淡泊,怕是除了习道之外任何事在他心里都不留痕迹。”岿斗一时有些迷惑,“如果他会讨厌一个人——”

  话未说完,忽闻一阵歌声传来,婉转清透,是介于男女的中性之音,在这样喧哗的夜里有些许幽怨的味道,听起来更使人心生怜意,只盼替他分忧。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是他!”香习识得那个声音,急忙跑出去一看,只见远处石阶之上是个白玉砌成的高台,缠枝莲灯与月光交映生辉,照着四角的裸足舞伎翩然起舞,楚腰婀娜,却都不及最中央的青衣歌伶——他的面容在光影中朦胧难辨,唯眼眸潋滟有光,骨子里的淹然风流循着细致的嗓音漫过天地,香习一眼将他认出——衔环。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歌声渐弱,曲将终矣。衔环如水的眼波横扫过台下的人群,并未遗漏站在角落里的她。但只是水波不兴的一眼,好似早已将她忘记。

  “情爱真的会改变妖精啊。”香习轻声自语。先前娇羞怯弱、闭着眼睛唱曲都会脸红的青蛇精,如今却能自如地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风情。“可你看起来并没有沉虞幸福。”

  他眼底的哀愁和悲苦,纵然隐藏很深,她仍能看得出来。这二十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传闻殷绥风流成性,独宠他至久,为他一掷万金建“水珑阁”,自此夜夜笙歌。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接连纳妾?

  方才那一眼,他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当真认不出她来?香习心想,看来今晚需单独会一会衔环才好。

  “你怎会在此?”

  清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转眼那人已立于身侧,丰姿秀拔,萧疏轩举。虽一身侍从打扮,也是世人不能与共的端雅高洁。

  “这曲儿多好听呀。”香习很快扬起笑脸,“我学会了以后唱给你听,可好?”

  慎微皱眉:“你忘记——”

  “记得记得,你不是托我照顾好小师弟,寸步不离吗?”香习打断他,语气颇有些不快。忆起出阁之前他特意交代的话——“此行凶险难测,我作侍从,不便离你们太近。你身手不凡,岿斗在你眼下,我自是放心。”一番话说得含蓄又真诚,使她无从拒绝,又觉得他明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索性对任何人都这样也好,偏只关心同门师弟,这厚此薄彼的对待令她很有些——嫉妒。嫉妒?香习心里一堵,懒懒道:“我出来透个气,马上回屋。”

  言毕转身要走,却听慎微一声:“哎,”并不唤她名字,待她停步,才指指她的腰带,“散了。”他道,随即移开目光。

  香习瞪他一眼:“我叫香习,不叫哎。”什么君子风度、以礼相待,到她这里统统喂狗了么。她胡乱将腰带打了个结,一时竟气得发笑,“我当真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对不对?”她望了一眼台上的衔环,也学着他兰指扶鬓、眉目传情,却做得生硬无比,自己都觉得可笑,“他穿男装,看着像女扮男装,我穿女装,便是男扮女装。”语末,恨恨道,“谁稀罕呢!”

继续阅读:第28章 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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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女子要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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