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抽丝剥茧
宝弋2016-07-14 15:553,180

  “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何尝没有暗暗窃喜。”只因当时剑拔弩张,那份情愫一瞬即逝,连自己也不甚明白。“我说羞耻,不过是逼自己坚定立场罢了。”香习看着窗外,心思穿过月色落到很远的地方。

  情爱是世间最危险的东西,超出一切死伤劫难,她早就知道,却最终禁不住他眉眼之间朦胧如水、欲拒还迎的诱惑,贸然动了心,又在她尚未学会怎样去爱时,便被迫刀戈相向。

  她以为杀了他就可以情义两清,却驱逐不了那些话语眼神如影随形。

  御花园外的神采飞扬、书斋里的肌肤之亲、青玉灯下的温柔静候……她如今回想起来,仍是一腔喜悦酸楚纠缠难明。

  到底是——舍不得,放不下。

  “怎么还不睡?”身后响起倦淡的声音,有狐轻步走了进来。

  “蚊子太多,我替他捉干净了再睡。”香习忙起身给他让出位置,嘻嘻一笑,“你不是叫我照看好他的肉身,一滴血、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嘛。”

  “难得见你长了回心肝。”有狐目光清寒,隐有不悦,“我原以为你不会在意他的生死,反正过不久便也忘了。”

  香习假装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仍笑道:“我也想尽快找到他的元神啊。”

  “是呵,早日找到便可早日回瀛洲,免得跟着我风餐露宿。”有狐冷笑,偏是看不惯她嬉皮笑脸的态度。

  “不不不,有幸能与有狐上神作伴,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香习倒是习惯了他的古怪脾气,正了正色,“也不知那慎微真人究竟是何来头,孟元杭的模样与他几乎一样,会不会元神匿迹也与他相干?”

  “你可知道慎微是谁的转世?”有狐却问,见香习摇头,他缓缓道,“是我一位挚友,他叫——戎鹤。”

  “戎鹤上神?”香习垂下眼眸,这个名字总令她莫名的惊悸,“我听说他已经……”

  “是,一千年前,他入灭了。”有狐语气深沉,烛火轻曳,颇有些照影惊心。“他与当今天帝、魔君同为创世之神的三位弟子,天地混沌之初即已存在。创世之神开天辟地后将自己化为日月山川,与天地万物共存,他的弟子们便成为神界最早的三位上神。”

  万年以前,六界初分,神界尚未一统。而他仍是妖界的帝君,曾亲眼目睹凰瑛、凤欺这对同门师姐弟为争夺天帝之位反目成仇,本为创世之神偏爱的最小弟子戎鹤却无欲无争、淡泊名利,令他心生敬意。

  人间一遇,结为至交。高山流水,乐在相知。

  六千年前的神魔之役,他率领妖界公然与魔界为敌,只为了助戎鹤一臂之力。其后经天帝拔擢为上神,也不过是因九天之上能见他樽前一笑。

  “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值得他多看一眼的东西,它们——不配。”有狐回忆起从前的过往,百感交杂,“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情字失去分寸,只身闯入魔界。他虽强大,终究不敌魔族十万精兵,最后与魔君凤欺同归于尽。”

  “神魔相争,他本可以置之不理,却见不得天下苍生受苦。他的情,是世间大爱。”香习喃喃道,脑中不知为何会有这样模糊的认知,“那样完美的神啊……”

  有狐目光微漾:“他并非天生完美,而是在数万年的修行中克己节欲,将禀性里所有邪僻瑕秽之物皆封印在‘太清池’内。日积月累,水下邪力凝聚膨胀,致使池中的莲花蒙瘴变黑。”他瞥见香习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困惑,并非无动于衷,“自他入灭后,我一直不敢去他府邸,怕触及往事令自己难堪。前几日我故地重游,才发觉太清池里的莲花已恢复成白色,以及——替他看守府邸的坐骑也不见了。”

  “那坐骑是不是一只黑虎,蓝眼珠,爪子上有白毛的?”香习接话。

  “你还记得幸余?”

  香习被有狐问得一愣,半晌才道:“我在孟元杭身边见过它。”她渐渐理清思路,“你的意思是,太清池里的邪力冲破封印,变成独立的元神,转世成了孟元杭?”她猜测道,“所以那只黑虎将他认作主子?”

  “幸余是世间罕见之灵兽,天性凶残暴戾,后经戎鹤点化,甘为坐骑。”有狐颔首,“自戎鹤入灭后一千多年来,它日夜悲鸣,不寝不食。后来孟元杭降世,想必幸余是感应到戎鹤的气息,才私自下凡寻主。”

  香习亦听得动容:“难怪它对孟元杭言听计从,衷心原本不分善恶。”

  “孟元杭孤悒、冷漠、狡猾,因为那些原是戎鹤本性中的阴暗面,凡人都会有,神仙亦不例外。”有狐轻嘲道。戎鹤入灭前是否料到,曾被他遗弃的东西会变成另一个自己,继承他的情、他的欲,罔顾礼教坏个彻彻底底,又何尝不是一种潇洒?“包括他对你的爱偏执狂热,不择手段,非生即死。”那或许也是戎鹤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不被容许,却坚韧生长。

  “他若是不相干的人,我避开了便是,何须斗个你死我活?”香习黯然低语,到失去之后,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只是因为在乎,才生出这些妄念。他的欺骗和利用毕竟伤了我心,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想要恨他,总是不忍。想要爱她,难免不甘。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茫然,在情爱面前,到底是光明空阔的糊涂。

  当孟元杭说完那些话闭上眼睛,她心里确实不再恨了,亦不可能再快活了——那样凄切空茫的感受,仿佛心也跟着他一并死了。

  若非有狐的突然出现,或许她会再次选择遗忘。

  偏偏,绝望之境,又带来一丝生机。她与孟元杭,仿佛是命中注定的爱恨痴缠、不死不休。

  商颂之事已了,她接着被卷入更加错综复杂的身世之谜中。撇开儿女私情,天下亦不太平,神魔之战一触即发——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是内心有个信念无比坚定:她要救活孟元杭!

  “纵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踏遍六界,我也要找出他的元神。”

  有狐哼笑:“你这是小瞧我的本事。”

  香习听出他语气有所缓和,眼眸一转,便笑了起来:“从前我在瀛洲时常听到外客的八卦,都说有狐上神艳色贤名、举世无双,我当时还以为是夸大之词。”她瞧着有狐神情的变化,讨巧道,“但后来亲眼相见,我才知道传闻不虚。戎鹤上神能得你金口夸赞,必定也如传闻中的风流俊采、德厚艺臻。”

  这番话虽有恭维之意,却说得真诚坦荡,并不惹人讨厌。

  有狐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清正、端严、慧觉、从容,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够。且六界之中长得比我好看的,我只认他一个。”

  香习眨眨眼:“那我可想象不出。”

  “哦?”有狐心情甚好,笑问,“你道孟元杭长得如何?”

  “他……”香习想了想,“凡人的皮相原本不及仙妖,但除了你,我倒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有狐冷哼一声:“他不过借了戎鹤的三分姿色。”

  “才三分?”香习夸张地倒吸口气,“你思念挚友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

  “你觉得我言过其实?”有狐斜挑了眉。

  “不敢,不敢。”香习闷声直笑。

  “你偏仗着自己糊涂善忘,三番五次来气我。”有狐虽怒犹笑,好似非要让她承认一般,掌心一翻,变出一只金线绣薇锦盒,“你自己看。”锦盒应声自开,里面飞出一道蒙着金光的画卷,于香习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戎鹤上神?”

  香习彻底呆住,画上的男子长身玉立,衣冠华美。端端一看,只觉其姿容仪范无一不是上等,虽眉眼与孟元杭无甚分别,但那神韵却截然不同。世人的从容大多是作态,不及他宛如一场道法的虚空静寂。他立于春朝,则飞花落絮,而他不悲不喜;他立于冬月,则冰雪有声,而他亦安定自如。

  纵然香习领略过有狐的万千风情,也依然惊叹于戎鹤的遗世之姿,他的美是国色天香的端正,作不来顾盼神飞、秋波欲送,但他本身即是一种风流。好比牡丹开到八分,适逢一场烟雨,茎与叶上水光潋滟,自然含蓄不尽。

  “如何?”不等她再细细回味,有狐很快将画像收起,“即便是出自鹊应的生花妙笔,也不过画出他七分姿色而已——”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看见香习眼里一层泪光滢滢颤动。

  “我是不是……见过他……”

  “你若只是见过,何来这些烦恼。”

  有狐背过身去,那句话似咬碎在月光中,半是新愁,半是旧怨。榴花两三朵倚着窗棂,像是窥视床上人静默的脸。兰麝倾壶尽,芭蕉叶上滚动的露水声清晰可闻。他思绪渐恍,便就着今夜花月迷离,翻开尘封千年的往事——

继续阅读:第22章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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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女子要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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