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兰妃所不同之处在于,兰妃性情孤傲,清贵难以让人靠近,再兼之她乃北方女子,又是金枝玉叶,自小养在皇家,生就一副果敢干练、敢爱敢恨、磅礴大气之势。
而景王妃乃南方女子,柔美婉约、恬静可人,站在景王身侧面色含羞,恰如丝萝依附着乔木。
看起来,确实登对。
皇上微笑,目光闪过一丝憾意:“如此甚好。见你们二人如此恩爱,朕心甚慰!”
迟瑾年眸光微闪:“多谢皇上成全美意。”
“谢什么都是自己兄弟!”皇上笑道,“你只要满意就好,早些开枝散叶,这样九泉之下的母后也就欣慰了。”
迟瑾年拱手:“是。此次前来,锦漓特地为皇兄献上一份礼物,还望皇兄能够喜欢。”
“噢?给朕的礼物?”皇上期许的目光望向锦漓。
“是。”锦漓上前走了几步,命人将抬上来了一副硕大的白玉制成的卷轴。
“这是何物?”皇上颇有几分兴趣,他离开御案朝这边走来。
白玉卷轴被徐徐展开,足足有十丈长,皇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只见一副山水图渐渐呈现在了眼前。
“皇上,这是一副《万里山河图》,依据的便是我大漠的真实的江山。恭祝吾皇千秋万代!一统山河!”
“甚好,甚好!”皇上乐的合不拢嘴,“这样一副巨大的工程需要多久?”
锦漓回答:“足足三年。”
“都说江南女子心灵手巧,果然如此!这一幅图画堪称是国宝啊!”皇上双手捧着画卷,指尖滑过每一出丝线所绘出的图案,非常的满意,“朕要让人挂在朕的寝殿,要日日观看!”
锦漓受宠若惊,正欲谦虚,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清脆娇媚:“到底是怎样一幅图让皇上给予如此之高的赞赏?我到时很好奇呢!”
这声音极其耳熟,锦漓忙回头望去,见长乐公主施施然走来,她唇角含笑,眸中若含春水,荡漾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见到迟宴忽然出现在养心殿,皇上亦是有几分惊诧,这两年来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冷落疏离,若非有非来不可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跨进这养心殿半步的。
“宴儿,你来此处有何贵干呐?”自从她被他冤枉了许久之后,他就有意要补偿她。
他命人宫中最好的东西统统送往凤阳宫,她统统拒收,只给他提了一个要求:赐死国师。
国师无罪,他虽生性多疑,却坚信这一点。
当年他的天下便是由国师指点所得,更何况他对国师不薄,国师为何要害他?
当日国师说有人会妨害他,更会妨害他的江山社稷,却并未说是谁。
国师说他算不出具体是谁,让他自己感觉。
他因为被皇后下了迷幻药物,总是梦见兰妃索命的场景,所以他自然认为与迟宴有关。
事实却是,皇后处心积虑的要害他,若不是被迟宴发现,或许他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所以,国师之言并不虚。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需要国师炼制的丹药,服下那丹药让他觉得身轻体健,有种枯木回春的感觉。若是处死了国师,他以后去哪里弄到这灵验的丹药?
“自然来看皇叔和皇婶了?”迟宴的目光越过锦漓,落在了迟瑾年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倒是难得。”皇上微笑,捻了捻下颌上的胡子,“素日里也未听闻你与你景皇叔如此亲近,怎么今日里为了看他们二人专门跑到了朕的养心殿?”
“皇上不欢迎?”迟宴微微挑眉,望着他。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皇上轻笑,言语之间刻意的营造出宠溺的感觉。
迟宴一笑,语气也柔软了下来:“听闻景王妃是个美人,眉目之间与我母妃颇为相似。母妃已经去了两年,可阿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
提起兰妃,皇上有些汗颜,他知道迟宴恨他,恰恰就是因为此事。
“所以,你就前来看她了?”
迟宴转身望向锦漓,目光沉沉的压在她的眉宇之间,淡声说道:“没错,所以在阿宴心中,将她当成了母妃的替身。”
锦漓只觉她的目光锐利迫人,有些招架不住,便垂了眼眸,不做言语。
皇上觉得杀了兰妃,又让迟宴吃了两年的苦,颇有些对不住她。
听她如此说来,他趁此机会向她传递一下自己依旧宠爱她的心意:“如果你想见母妃了,就递个帖子给景王府,邀请她到你的凤阳宫坐坐便是。”
迟宴唇角一弯,缓缓的笑开:“谢皇上恩典!”
锦漓闻言,身体不由的一阵轻颤,她从未进过宫,却听过宫里的黑暗。她以为长乐公主是想以此为由要给她颜色瞧瞧,心头跳的厉害,一股无名的恐惧将她笼罩。
她的夫君至此一言未发,以后若是她进了宫出些什么问题,他怕也是不会护着她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坚决不能轻易的入宫。
想到此,她挤出一丝微笑,回禀道:“长乐公主久居宫中,很少看宫外的世界罢?不若这样,公主若是想兰妃娘娘了,便来景王府玩上一玩,锦漓非常愿意相陪。”
迟宴闻言,唇角的笑容更深了,目光之中别有深意。
“那感情再好不过了。”迟宴笑望着皇上,“您说呢皇上?”
“随你吧,只要你高兴便是。”
“迟宴多谢父皇!既然是如此迟宴就先行告退了。”迟宴款款行礼,转身便超殿外走去。
路过迟瑾年,她冷笑一声,用简直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骗子!”
迟瑾年一怔,这是何出此言?
他想要问她,却见她已经徐徐的走出了殿外,红色的身影映在白云蓝天下格外的妖冶动人。
景王大婚三日后,应陪王妃归宁。
从京城到江南要先走陆路,再走水路,一来一去便是两个月之久。
景王原本就不欲娶亲,奉了圣旨无奈,所以才不得不娶了锦漓,如今要他陪她回家,他十分不悦,便借口朝政忙,皇上不欲放人推脱了。
景王妃觉得委屈异常,却也无奈,她正准备动身,却接到了家中父母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书。
家书上称,让她不必来回颠簸了,还是专心在京中伺候王爷,来年早早的抱了外孙,然后再一起来。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即是父母之命,她遵从便是了。
从宫中回来之后, 长达五日之久,她竟再未见到王爷。
每次,她来他便走,总是与她隔的远远地。
晚上,她睡着主院中的新房,他去住了别院,夜深人静之时,她曾偷偷的去探望他,却被于牧找了各种借口挡了回去。
锦漓心碎不已,她只有一个王妃的名号而已,却始终走不入她夫君的心里。那里已经有一个人比她更早的入住了。
春日午后,阳光柔和温暖,她正面对轩窗而坐,绣着鸳鸯戏水图,庭院内传来了一阵突兀的笑声,她心头一惊,针尖狠狠的刺入了肉里。
她原本就心情浮躁,莫名的挨了一针,她更加的恼火了。
“翠碧,看看是谁在院落中大笑?”
翠碧是她的陪嫁丫头,听王妃吩咐,她便走出屋外去瞧。
只见一红衣女子施施然走来,粉面含春,艳若桃李,她身后跟着一穿着浅碧色衣服的侍女跟着,主仆二人进入王妃的庭院,如入无人之境,肆意的说笑着。
“大胆,你们是谁?竟然一声不吭的闯入了王妃的别院中?”翠碧叉腰,凶巴巴的喊道。
迟宴眉尖微蹙:“我是来找你们王爷的。”
“你是谁?竟然如此无礼貌?我们王爷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自从她成了王妃的贴身侍女之后,脾气便长了许多。
桃朱是在宫中伺候惯的,见一个乡下小丫头都敢欺他们公主,顿时火冒三丈:“哪里跑来的毛丫头,敢对我们公主大呼小叫。”
“公主?”翠碧闻言有些惴惴。
她自小从江南长大,哪里会见的到公主?
“你脑子让驴踢了吧?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狗东西!”若非公主,谁敢不经通报就这样进入景王府。
而且,也只有他们公主敢这么做。
翠碧偷偷瞟了一眼迟宴,觉得她确实贵气萦绕,气度不凡,不由的心里有些发怵。
桃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啐道:“瞎了你的狗眼!”
迟宴微微一笑,目光玩味的落在桃朱脸上,揶揄她:“你倒是挺会借势。”
桃朱脸色一红,羞赧的笑了。
她就知道她为了公主,即使把他的景王府翻过来,他都不会怨她的。
锦漓在屋内早已经听出了迟宴的声音,迟迟不肯走出来迎接,她嫁给了王爷便是她的婶婶,岂有婶婶出来应侄女的习惯?
但,她却忘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女儿。
她,只是个江南太守的女儿,虽说嫁给了景王,却不受夫君待见。
失去了夫君的支撑,她什么都不是。
迟宴进了屋,目光先落在了这屋内的装饰之上,王妃的新婚洞房竟然比她的凤阳宫都不次。尤其是那张旃檀镂花床格外的刺眼,红罗帐落下,里面不一定是怎么样旖旎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