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火火,气势阵阵,只在对上她双眼的那一刻化作一滩春水,柔肠惆怅,百转千回。
“我们该走了。”林孟说完将手中的带血长枪丢在一旁,然后不等沈蘅多想,便横手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而去,徒留身后之人个个目瞪口呆。
当然,这其间最纳闷之人当还是皇帝莫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林孟横空出现,并且将眼前的一切打乱之后却转身离去,撒手不管。若是换了常人,必然已经趁胜追击,一不做二不休,可他没有。那他的目的真的就仅仅是为了一个长乐那么简单吗?皇帝摇头,世界之大,无慕权贵之人,他见过不少,但他绝不相信林孟会是其中之一。
他又怎么回会这样的人,他身上背负的还有血海深仇。身有牵绊,便无法至情无法至善。这是一个性情中人不错,只是,这个人的性情早已被扭曲。他的喜怒无常,远远要超过史前暴君。昔日心怀天下的长兴王死了,这天下间,再也不会出现另一个林邺。
纵然机缘巧合,天工巧夺,可那也是貌合神离。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就算面容一般又如何,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皇帝不知道,林孟比之当年林邺虽是不及,和林孟身上仅有的一样东西,可能是林邺穷极一生都不能得到的。
那就是疯狂,为所爱之人疯狂。这一点,林邺做不到,如果林业当年做到了,叶兰也就不会在这深宫之中幽怨半生。换句话来说,若是当年的林邺能有林孟这一半的性情,那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大有不同,就连这天下间的谁主沉浮,也不该有林呈来盖棺定论。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在大殿之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恍恍惚惚间不知是谁为这一场绚烂落下了最后一声悠长的叹息。
明王冷眼旁观一切,却又在林孟离去之后的最后关头提起了眼中的一点星火。
世间之所,烦心之事,永无止境。很多时候,一个麻烦的终结,一场闹剧的落幕,象征的是另一场风波的涌起。只是,这后来的一场风云涌动,却再和那二人无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恰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放我下来,我还有点事,等做完了再回去。”在怀中,沈蘅定定的抽出一支手戳了戳林孟的臂膀说道。
林孟停了一会,却是低头问道:“林怀真?”
“她受伤了,作为朋友,我理应去看看她。”更何况,过了今日之后,他们恐怕就是想进这皇宫里一趟都恐怕是难如登天了。与其说是探望,倒不如说是道别。纵然心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可正当这些一点一点从自己身命中抽离的时候,心里头潜藏的不舍才会一点一点的挣脱出来,毫无保留,赤裸裸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这样的东西跟她心里头的那份守候比起来,还是太过轻微了一些,这也正是她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还能去的这样义无反顾的原因。
大殿之外
“过不了几天,她也就该从这里出去了。”沈蘅想着,嘴边笑意泯然。林怀真带发修行的期限不远了,自己从京都这座牢笼里解脱的期限也快到了。想到这里,她心头竟然还是毫无期待,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即使是一点一点,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这点点滴滴的重若泰山。
林孟闻言,一脸不在意:“阿蘅乖,我带你回家,咱哪都不去。”语气很软,一如往常的似水温柔,令人发指。
沈蘅气恼,奈何林孟就是不肯放开,挣脱了好一会,就在她以为林孟会乖乖的把她放下的时候林孟却加紧了手中的力道,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中,道:“阿蘅,你知道的,今日我做让出了很很多多步……”
沈蘅无言,林孟所言确实如此,弑父之仇,杀母之恨,他都搁下了,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会趁热打铁逼的皇帝无路可退,可林孟没有,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掌控了整个建安林氏的生死。
这是一念之仁,还是心有仁义?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的身上。这一刻林孟的心境,沈蘅看不见,摸不着。而且,她也感觉得到,林孟一直在隐藏,似乎这种感觉,很苦很苦,很涩很涩。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苦涩,他一个人默默默承受。
“所以现在阿蘅不能离开我,也不能逼我。这么久不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林孟所言,字字犹如涓涓细流划过沈蘅心田,滋润着内心深处的缓慢萌芽,只是当听到‘不能逼我’的时候,这股无声细流竟然掀起了波涛,滚滚泛滥间,看不出谁是谁非。
她有种感觉,林孟今日的望而止步,至少有一半会是为了她。
”祖母?“沈蘅眼色一沉,她知道肯定是的,只是想到这些沈蘅心里的罪恶感也渐渐的弱势了下来。因为如果是因为沈老夫人的话,那恐怕就得加上一个沈善方。沈善方这些年为林孟做了多少沈善方自己不敢说,可沈蘅却是敢的。这些年那里沈善方为了林孟那可谓是肝脑涂地,即使年逾花甲,依旧奔波如故。如果只是因为内疚和亏欠的话,这些早就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孟失去的是父母,而沈善方搭进去的,是一家老小。
想到这里,沈蘅就有些无可奈何,当初若是挡了沈老夫人进宫,怕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端。可不知怎么地,正是因为走到了这一步,沈蘅的内心竟然有些小庆幸。
为何庆幸,是因为平凡吗?
“这个你放心,那老东西识相得很,他一定会乖乖把人送回去的,除非他想逼我掀了这小小的一座建安都城。”这样的能力,他从前没有,可现在有了,就再也不用容忍了。不过,他倒是希望皇帝敢这么做,这样一来的话,那可就又热闹看了,到时用不着自己动手,自然就有人会把这一切搞得天翻地覆。
行至宫门,是吴尺夏流四人前来接应。说来这四人行事之迅速真是少见,刚刚还在宫里头拔剑四顾,这不过是一会就到了这里,竟然连马车都给准备好了。如此说来,林孟对这宫里的层层防事还是很忌惮的话。只是之前进宫的时候就能想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出来的时候才能想起?难道进去的时候真的就是那样的英勇无畏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顾不上那么多,义无反顾的去的?
“王爷,已经吩咐下去了,半刻钟之后我们的人就会退守城外,不知王爷和小姐作何打算?”吴尺迎了上来,说完又看了一眼林孟怀中的沈蘅,眼睛里满满的,似乎都是嘲笑。
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纵然你是曾今那个兢兢业业的风玉使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之恩那个乖乖的窝在别人怀中?想起这些天来受过的委屈,吴尺等人心里头就一阵爽。这下,他们的风玉使在他们面前,就怕是想训他们,也训不起来了吧?
“本王这几日就留在城中!”林孟说完,便将沈蘅塞进了马车里,顺手还拉下了门帘,将车门遮的死死地,完全不给她偷看的机会。
“王爷三思,这城中忌惮王爷的人多的是,这个时候为了保险,出城方是上策,至于其他,不是还有来日方长吗?”说实话,吴尺还是挺佩服林孟的,明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偏偏在那样的场合之下还能那么的冷静,甚至不怯场。就刚才宫中捅死钦天监那一下来说,出乎他们意料就算了,还倔的跟头牛似地,拉都拉不住。
只是这个时候林孟还要留在宫里真的不是一个什么明智选择,要知道在城外的话那可是有叶家军和长兴军的百万雄师,就算皇帝手底下再有能耐,依旧不能耐他如何。可在这宫里头可就不同了,要知道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是主人,想怎么算计你还不就怎么算计你?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怕也是防不胜防的吧?
对于吴尺等人的担忧,林孟自然是不甚了解的,可即使甚至其中利害,他还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城中固然凶险,但有些事情还是尽早的做完好,免得时间久了,夜长梦多,抱憾终生。”
吴尺听林孟把事情说的那么厉害的样子,可自己眼前依旧是分不清云里雾里,来不及想太多,自己的肩膀就被林孟实有分量的拍了几下:“所以,这些天,就要幸苦你们几个了。”
“不辛苦。”吴尺一脸懵然的打完之后自我感觉苦不堪言。主子说辛苦,自己的回答必须就是不幸苦。好吧,自己又被套路了的。果不然,下一秒,林孟就没有了把话说下去的念头,乖乖的掀起了车帘,准备上车。
就在吴尺以为林孟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他又突然转过了头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道:“以后要改口了,不能叫小姐,改叫王妃了。”
纵然尚未为人妇,是他的王妃终究逃不掉,名号,关系,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罢了。纵然世间留不住,可他还是偷渡的。
马车里传来一声咳嗽,悠远而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