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一言,令所有人恍然大悟,就连原本泣涕涟涟的族长夫人也吓得停止了啜泣。公主的父亲可以是上阳伯,也可以是皇帝,得罪一个伯爷不算什么,可诋毁圣明却是诛九族的大罪!想到这里,族长夫人连忙跪在了一旁,“妇人无知,鬼迷心窍说错了话,还请公主开恩,饶我一死。”
现在回想起沈蘅的那一句“我父亲荒唐”族长夫人方才发觉刚才真的是凶险万分。虽然她认定这不是自己口误而是沈蘅有意陷害却也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沈蘅只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她的一家老小顷刻之间便会人头落地。这个人为什么要陷害她?就因为她不肯屈服她公主的淫威吗?
看着眼前对自己又是跪又是拜的族长夫人,沈蘅心中有些矛盾,却是作笑的让族长夫人站了起来道:“族长夫人何罪之有,难道我父亲此举不叫荒唐?”这里的父亲,自然是指沈善方,而且她的父亲所指,从来都只是沈善方一人。就连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司马行空,她也只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魏王’。
沈蘅这一问,令刚站起来的族长夫人腿下一抖,险些摔了下去,好在族长及时将她拉住。
“不,不,公主之父不荒唐,公主之父圣明,举世无双。”坐回位子上的族长夫人依旧颤抖不止的说道。在她眼中,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毒妇,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差点要了她的身家性命。这种人,她惹不起。
也是在这一刻,沈老夫人才看眼正视这个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的孙女。整个过程中她只说了两句话,不但为自家扬眉吐气,还将这二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甚至还拜托了仗势欺人这个话柄的束缚,这也难怪自己和她的几番针锋相对都是没有理由的溃败。败得还叫一个心服口服,道正理正。
族长夫人回完话,不等沈蘅做出反应就听族长这边又悉悉索索的站了起来,“内人说话欠思量,在下方才举动也是失礼,还请公主看在沈氏一族一脉传承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我等作计较。”
说完族长正要深情一跪,却被沈蘅给拦了下来。不可置否,族长这一击先发制人用在沈蘅这里还却确实管用,毕竟堂堂上阳伯府仗势欺凌、构陷族人的名声要是传了出去,对她们可没什么好处。
挑了挑眉,沈蘅再是淡然一笑道:“让族长见笑了,本公主原本别无他意,只是想从二位口中多探讨一些你们队父亲的看法,没有想到你们竟会如此较真。说来本公主还得向你们赔个不是才对。”
“公主千金之躯,我等岂敢冒犯。”
“族长言重。”
“不敢,不敢……”
族长与族长夫人异口同声说道。在他们看来,这明面上是打一巴掌给颗糖,可说不定在暗地里等着他们的又会是深不见底的陷阱,毕竟此刻他们的心底里都默认沈蘅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毒妇。
见二人已对自己心生畏惧,沈蘅藏在袖子里的五指也不由得轻轻动弹,虽然她这样做显得有些过分,但提前立威总是好的。何况做这种哑巴吃黄连的不仁之举,除了损点阴德之外又不会少些什么。何况世间鬼神,她从来就不愿相信,纵然有,也不会学谷之圣人那般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立威之后,言归正传。
好一会,厅堂之上恢复了安宁,却听沈蘅如雪狼谷那般冷颤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说回来族长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族长一听,喜上梢头。这是能做主了了,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有这个女人的地方,就像是龙潭虎穴,这般穷极之地,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多留。忙迎上沈蘅的目光道:“事情是这样,前几天我们在族中开了一次祠堂,目的就是为了将公主你的名字写入族谱。只不过后来族中长辈指责我等未经公主同意便自作主张很是不妥,所以便委托我将族谱带来由公主过目,顺便在询问一下公主你得意思……”
族长一边说话,一边就从自己放在身后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递到了沈蘅面前。沈蘅轻巧的打开了盒子,毫无疑问,盒子里头放着的正是沈氏一族的族谱。
其实一个人尚在孩提之时,他的名字就应该载入族谱,而沈蘅则是一个例外。若是昨天之前,她恐怕还会认为因为沈善方长年漂泊在外所以无暇顾及,只不过时至今日能否认祖归宗都已不重要了,毕竟她非正宗沈家血脉,何况还只是一个次女,非却男丁。或许这正也是沈善方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她打理的原因吧。
对于沈氏一族而言,原本沈蘅的进不进族谱都是无关紧要的。但如今她已是举国皆知的公主,那就不同了,如此一来只要将沈蘅的名字载入族谱,岂不就如同那汗青史册一般光辉永熠?说不定那日沈蘅再度飞黄腾达,他沈氏一族也就是真正的光耀门楣了。
虽然沈氏一族中不缺乏高官厚爵,但与一个实实在在的公主比起来,那些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不对!”翻阅着族谱的沈蘅突然出声,两眼深不可测的望着眼前的族长,道:“族长确定这是你沈氏一族的族谱?”
“如假包换,这就是沈氏一族的族谱,我怎敢欺瞒公主您呢。”
沈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眼前那巧舌如簧的族长,竟发现这族长的脸色有些扭曲,就连着刻意的笑容竟也刻意的十分勉强。
过了好一会,沈蘅方才将手中的族谱搁下,示意族长上前,道:“既然族长深信这便是你沈氏一族的族谱,那为何这上头却没有伯父一家人的名字?”
说到这里,族长脸色一青,想作解释,却欲言又止。这时,又听沈蘅说道:“还有这里,父亲、长姐、堂弟、祖母的名姓显然都是后来加上去的,而且看这墨迹,恐怕也就写了没几天。那么我想请问族长,如果这上头父亲的名姓是新增的话,那为何这三叔与四叔的名字却像是在几十年前便以落下?还有,这大伯与一大家子与祖母,又究竟去了何处?”
说完沈蘅的脸上尽是冷意。名字新增,就意味着以前没有,或者是脱离族籍。可是她没记错的话方面沈善方与沈红衣虽然自立门户,却从来就不曾脱离族籍,何况就算是脱离族籍,也应该有记载才对,怎会如这般的清静冷淡?
想到这里,沈蘅原本平静的面容挂上了一丝不屑的嘲讽。
“我们夫妇二人此次前来为的就是让公主从归族门,这前因后果,我慢慢自会与你说道。”说着这族长便要伸手收回族谱,却被沈蘅一个寒冷入骨的眼神瞪了回去。
想欲盖弥彰?门都没有。如果今日这些人不将事情头尾给他理清楚,她可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她也不想迷迷糊糊的就让这些人的骗术蒙混过关,何况这沈氏族谱,她不进也罢。
一时间,僵局已成,族长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一旁安静许久的沈老夫人站了起来,拄着个拐杖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伸出瘦骨嶙峋的一根手指指着族长说道:“既然族长觉得此事难以启齿,那便由老身替你说!”
老夫人声若洪钟,量是沈蘅也被老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这和她刚才无力般瘫坐在那里的神情一点也不搭啊。而且她的感觉没错的话,沈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似是带着满腔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一般的炙炎。
沈老夫人抓紧了手中的拐杖,整个身子似乎就要倾倒其中一般,最后还是沈蘅看不下去站了起来,将她扶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此时,沈老夫人戳指着族长的手指,依旧不曾放下,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接话道:“族谱一事,绝非偶然。半个月前我孙儿之伯父与我皆被冠上这‘谋逆同党’之名即将抄家入狱,就在这个时候你主持宗祠大会将我这一支活着的人等一律逐出了族门,而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怕我们连累于你。怎么,如今见我孙女这一房出息了,又赶着回来巴结?难道身为一族之长的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沈老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虽然把族长夫妇数落发够呛,可自己也险些断气回不来,好在这沈蘅早有所料给她递上了一杯茶。这一次,他们要同仇敌忾了。
沈老夫人一言,一切明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你当。人,都是自私的,纵然是那些被冠上大公无私的人或事,却始终还是为了别人的私心蒙骗自己。就像文臣治国,武将为国,为的始终都是皇帝安享太平的私心。
“沈老夫人话虽如此,可是这族中大事绝非我一人能够决断,你也知道这谋逆乃是九族连坐的大罪,是大家不想受那池鱼之殃方才出此下策。这不,这事态一有好转,我不就呼吁大家准备补救了?而且我向你保证,日后只要你有所吩咐,我必然竭尽族长只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