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王,今日蘅儿早就已经见过了吧?”
“今日初见而已罢了。”沈蘅如实答,虽然她不知道北魏王和他们将要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事这个北魏王绝对和这件事有瓜葛,如果不是的话,张老爷也就不会问了。
听完沈蘅的回答之后,张老爷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只好抬头望了一眼沉思的沈善方,不在说话。
“有些事情我与你舅舅原本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却不想这个司马行空又突然间跑了回来。如今我等若是再对你隐瞒的话,那也说不过去了。”说完沈善方顿了一会,似在等候沈蘅的反应。
“父亲与舅舅有话直说,晚辈洗耳恭听。”终于要来了,司马行空,一切都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你的舅舅,你的母亲,都是北魏人。”
“这有什么不对?”沈蘅反问,数十年来战乱不休,在本国待不下去流离他国的情况也是频频发生,而且就算两国发生了纷战,这些百姓总是无辜的,朝廷该不会残忍到将北魏中人赶尽杀绝。
沈善方摇了摇头似是否定,却不予解释,倒是意味深长的换了一口气又道:“三十二年前,北魏与西夏两国集结百万大军夹击我建安,当时先帝见形势危急,犹如水火,当下就让长兴王等一干人出兵边抗敌。
不过按理来说,当时的那一场战役足以打上个三年两载甚至让建安亡国,可是事实上,这一场战争只打了半年,就惨淡收尾,而且这场战争对建安的摧残与之后的的相比,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何以惨淡收尾?”沈蘅忽然打断,但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若按常理来说,百万大军夹击建安之国的雷霆万钧之势,建安应当是防不胜防才对,更让她不解的是为什么百万雄师对城池的摧残力,怎会不及之后的一分?最后竟然还落了个败北的下场?
沈善方微微一笑:“当年长兴王与为父深陷重围,命在旦夕。可是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西夏突然临阵倒戈,将枪头对准了北魏,与此同时,我等也是揭竿而起与西夏里应外合大败北魏主力军,斩杀御驾亲征的北魏王。自此,北魏灰溜溜的离开了南方战场,折回北方休养生息。”
说到这里沈蘅起初有些犹豫不决,这西夏怎么说反就反,还不留余地的将北魏赶尽杀绝?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当时国力最为强盛者,当非盘踞北方的司马一脉莫属。而建安,虽属江南富饶之地,却是将不勇,兵不强,马不壮,远不及以骑射闻名天下的西夏军。
所以西夏人不傻,他们若是替着北魏将建安灭了,纵然能分得一杯羹,但谁又能保北魏回过神来又将矛头直向自己?再者北魏若是得了建安富饶之地,必然会强兵壮马,届时问鼎天下,谁与争锋?靠那两个弱不成声的东齐和南楚那两棵墙头草吗?他们还没那么蠢吧,自己想得到的,他们又怎会想不到?相比那一刻他们巴不得西夏和北魏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父亲,这和你将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回过神来的沈蘅感觉沈善方说了半天,她居然丝毫不知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像这样的陈年往事,只要让红衣楼去查,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它搞的有头有尾,何须她问来问去多此一举?
沈善方点头,:“这自然是有关系。”然而,他又不解释是什么关系,反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当今天下清流一派有名扬天下的建安五杰,蘅儿想必知道的比谁都还要清楚。但沈蘅恐怕不知这乱世之中,还有令天下英豪为之赞颂的五位鬼神之才。”说完,沈蘅果然一脸懵然。
“女儿确实不知。”沈蘅如是说。虽然她不知道这五位鬼神之才所指,但她依旧可以知道可以被称为鬼神之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这五个人声匿名息,估计也是天命所至吧。
“建安众望所归的长兴王;西夏手握重兵的安江王和已经归隐山林的虚度师太;北魏推崇致敬的帝王司马行空,还有……”
“还有谁?”沈蘅追问,似是迫不及待那般。
“还有与司马行空并驾齐驱的惠文后,与其说多年以来的战争与吞并是各国君王的野心,倒不如说这是属于他们五个人的舞台,有能力站在那个舞台上的人,无不竭尽全力,倾尽所能。”说道这里沈善方虽是慷慨激昂,但黯然的眼神里,却藏匿着一股深深的难以启齿。
“这个惠文后是谁?”沈蘅恍若是寻到了蛛丝马迹一般,刚才沈善方言之其他四人,眼中无不眉飞色舞,但言之惠文后之时,眼神却是在逃避。如果他想说的是惠文后的话,那他又在躲避什么?别说那个是北魏王的皇后,就凭这数十年悠久的时光,再凌厉的威名,也该淡然了吧?
沈善方摇头,就连一旁的张老爷也是沉默不语,沈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这个惠文后,绝对有什么不同,而且惠文二字,对她怎么会那么的熟悉?
沉寂了好一会,沈蘅都没有追问,沈善方也只好当他已经避过去了,但他又何尝不知,沈蘅这是在等他主动的说出来,而不想逼着他,如同严刑拷打那般。
见沈善方有些难做,张老爷只好出来调解道:“这件事,一会再与你解释,请让你父亲先把这未说完的事情说完。”
长辈之言,沈蘅自然遵从,是以连连点头不语,望着沈善方的眼神满是渴望。
在越来越低的烛影中,沈善方又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已是横霜白雪的两道剑眉,犹是下足了决心一般,毅然决然道:“当日北魏大军撤回北方不足半年,长兴王又率为父等人挥师背上,直逼北魏京师,绝了北魏卷土重来的念头,予他以重创。
之后,北魏人为保家国不灭,便与建安签订了城下之盟,还提出愿与我建安和亲,结两国秦晋之好。”说完沈善方深陷迷茫一片,一脸涣散。
“这秦晋之好,最后是结成了?”沈蘅刚问完,就是一脸不容置疑的样子。即使这以和亲缔结秦晋之好的意图未曾达成,北魏也不会泄气,而且北魏就算是割地赔款,怕也是会将这秦晋之好结下来,如若不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国之灾。
“没错,当时北魏准备以其国长公主嫁于长兴王,可长兴王当时已有家室便一口回绝。最后百般无奈之下,先帝便将这一门婚事推到了为父的身上,恰巧当年为父也未曾娶有家室,便也不做推辞。可后来又不知生出了何等枝节,这嫁于为父之人却变成了亡侯之女。无奈木已成舟,毫无挽回之力。”
“所以,这个人就是我得母亲。”说到这里沈蘅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从前她只以为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是一名商户女子,却不想竟然还有此等风波。只不过既然两国结的是秦晋之好,那为何这建安中人对她母亲的言论却永远的停留在了商女这一个坎上,纵然她是落魄亡侯之女,但好歹也是两国交好的见证啊。
沈善方默认,又道:“也是在多年之后为父才知道这一次和亲的内幕。原来当年北魏先王战死,信任的北魏王就是当今司马行空的嫡兄,而你母亲,则是这司马行空未来的妃子,他们二人鹣鲽情深,而为父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说到这里沈善方情绪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想当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壮年,一颗心都放在了建功立业之上,想着既是两国交好,又有皇帝的圣旨赐婚,便也乖乖的应承了下来。而这短短的三年两月只间,他的这个妻子亦然尽职,而他对这个‘抢来’的妻子的感情也是越积越厚,厚到无话不说,说到覆水难收的那一天。
听到这里,沈蘅心中却没有多大的失落,同时她也不认为这是沈善方横刀夺爱,因为她的身份,是女儿。再则,北魏那边突然改变和亲人选,怕也是刻意为之,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贪慕权势的皇室中人愿意取一个无权无势,又是身份卑微的女子。
“那母亲嫁到建安之后呢?”沈蘅呢?说到这里沈蘅突然握紧了拳头,似是不甘。
望着女儿冷若坚冰的眼神,沈善方也有些吃不消,只好闭上了双眼道:“你母亲嫁给为父的第一个年头,就怀上了你长姐。原本为父以为可以带着你母亲共享一段太平盛世之时,北魏那边再次挥军南下,此次来势的凶猛前所未有。”突然,沈善方眼眸一沉,将话提到了点子上:“为父记得当年随军出征之时,你的姐姐未至满月,这一战更是打了将近五年之久,而且这五年间,为父连你母亲的面都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