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秋云起,飒飒秋风生。
自赵怀退出去之后,整个宫殿里头的气氛也怪了起来,尤其是皇帝,华申几乎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由内而外的幽寒之气息了。不过也对,堂堂七尺男儿,更是一国之君,却被人戳中这样的一根肋骨,恐怕就算是华申胡诌八扯而来的,他也绝对不能容忍。
想必,这种事情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该变成众所周知的饭后笑谈了。身为君王,生平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关于皇室的笑话,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成了这其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风雨交加,飘摇江山的动荡,终究是要开始了。
“神医既言我血气虚亏,那朕后宫妃嫔肚子里头的孩子又作何解释?”皇帝漠然的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纵然风吹雨打,也兴不起半点涟漪。
华申白了皇帝一眼:“陛下高看在下了,在下只不过是一介江湖郎中,自然不能通宵古今,占卜算卦。或者,这是误诊也说不定呢。”
皇帝脸色微微紧绷,他没想到华申居然敢如此挤兑和敷衍于他,也没想到一个江湖中人,竟也是此等的胆大包天。
其实对于华申所言,皇帝多多少少是信了的。而且,这多多少少中夹杂的并不只是华申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信,同样也有他个人的感官意识。尤其是出了那样荒唐的事情之后,他就算是想自欺欺人也没可能了。
想了想,皇帝脸上的动容比之方才,堪比豁然开朗。只听他带了一声爽朗笑道:“神医妙手,朕自然是深信不疑。然朕百思不解的是,这究竟是谁要加害于朕,又为何要加害于朕?”说实话,这天下之大想要他命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一千,可真正有能力把毒药投进他肚中的,他从来还没有遇到过。如今却不知不觉的着了别人的道,怎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对于这样的问题,华申是答不上来的。同样,对于这样蛮横无理的问题,华申也只当这皇帝是空虚寂寞冷的一场牢骚罢了。毕竟他又不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是答不出来的。同理,他要是答出来了,这事件也就大了,恐怕到了那个时候,那无妄之灾就该压到他的肩膀上来了。
“能行此恶毒之事,却不为人知,也是个蓄谋已久之人。”华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
皇帝也白了华申一眼,这些废话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天下之大,对他这个一国之君蓄谋已久的人还少吗?想到这里,皇帝也就安心了一些,毕竟知道这下毒之人不是为命就好,只是不是为命,却为此般,又是为何?
这样的作为,不是仇家肯定做不出来.只是他的仇家远在万里,又怎么可能将这爪子伸到了后宫?加之,他的膳食全都是由御膳房提供的,平日里对于外边的东西更是点沫未沾,又怎会将毒物跑到了肠胃里去了?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可这一切的祸端却又在这一片风平浪静之中波涛暗涌.或许,祸起萧墙真的会是在这里降临了想到这里,皇帝的眸底尽是迟疑、期望。即使是已经失望万份,可很多时候还是心存了侥幸,也正是这份侥幸,成就了他的一念之仁。
“那神医能否告诉朕,朕中此毒,已有多少年月?”
华申抬起,一眼忧伤落寞而下,“若草民没有看错的话,这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归根到底华申还是给予了皇帝三分乞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一个帝王家的他来说,这种伤害无异于致命。这种毒毒害的不是皇家的香火,而是皇家的颜面,更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
二十年吗,闻言皇帝眼神渐渐迷离。二十年不长不短,却是沧海桑田的数万次变换,二十年可以令恶人改过自新,也可以让至善至美之人自甘堕落。凶手在二十年前下的手,却在这一刻昭然若揭,但他还有一点想不通,既然这中毒已经潜伏在他的体内二十年了,为什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搅得江山画卷鸡犬不宁?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他绝对不会给自己信任它的机会,时间纵然有无独有偶之事情,但绝对不会这样刻意迎合的巧合。刚出了太子淫乱宫闱的事情,现在自己又成了这幅鬼样子,感情是有人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只是这个人是谁?其之所为看似处处针对的都是自己的太子林怀成,可实际上针对的却是他这个皇帝,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谁人在幕后处心积虑的步步为营?赵家?叶家?萧皇后?徘徊在这些人之间的抉择,还真是让人举棋不定,难以落子。
“此毒能解?”皇帝低眉一问,却见华申也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低下头。事后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那下毒之人既然如此的仇恨于自己,又怎么会给自己喘气的机会?仇深似海,给人的感觉毫无疑问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契机,一有门路就将你逼入绝境,落井下石,让你无路可逃。“那此毒,当真绝后?”皇帝低声再问,虽然是慢慢的不确定性,甚至是心存了一丝的侥幸,但他知道这华申能给他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或喜,或悲。
华申继续低头,心中却早就料定了皇帝会这样问。
蓦然间,皇帝的声音消失在宫殿之内以为时片刻。这个时候,华申方才抬起了那一张愁眉不展的面容:“此毒无关性命,却剧毒无比,中此毒轻者绝后,重者一世昏迷。”
“竟是如此……”皇帝一时无言,原来就算是医仙下凡,所能做的也就是救回他的一条性命,让他继续苟延馋喘于世。
“时至今日,哀伤无用,陛下还是早休息,为我建安子民把身体养好吧,华申,就此请去。”说完之后,皇帝依旧沉默不言,华申也就不请自去。可走出还没几步,却用被皇帝叫住:
“神医留步。”
华申皱眉,来不及回头,便又听皇帝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朕代表建安子民感谢神医恩德,日后神医若是有求,朕必竭尽所能。”
华申冷笑,心想这皇帝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在世人看来,他确实是如此劳苦功高的一个人,但实际上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神医,亦为毒医,解毒圣手,必是制毒圣手。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本源塑造万物,任何脱离本源而存在的物体,都是一种虚无的妄想。。既是妄想,等妄想空明的那一天,那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
此时华申忽然回头:“草民想起还有一事,其实此毒若是单纯只是毒药的话,陛下还不至昏迷。”
“为何?”皇帝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般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这华申居然还老奸巨猾的留了一手,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施礼出尔反尔强留华申,不然这日后会向他投毒的人恐怕就会是华申了。得罪神医很可怕,尤其这个神医一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差一点他就有可能养虎为患了。
当然,皇帝所关注的显然还是后者,如果不是毒发,那自己的昏迷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毒发,那这些人的瞒天过海局玩的就有点过分了。瞒天过海,欺君犯上,看来有些东西的蠢蠢欲动早就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了。
“药引,一副足量的药引,所以陛下定是今日之内服用了这种药引,所以才至毒性恶化,以致昏迷。”
此一言,皇帝闷若惊雷。他现在已经快被搞得晕头转向了,搞了半天根本就不是年长月久的事情,只是这短短数日又有谁会这般的仇恨自己,又有何等能力将这药引投到他的肚子里去?
种种现象交错,皇帝几乎崩溃,这个人,他非揪出来不可。蛰伏了二十年,也是时候让他看看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柳暗花明的隐世之光了?
御花园内,秋草连摇。
沈蘅刚走进这御花园,另一道身影就从身后追了上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死对头林怀成。
不知怎么地,今日御花园中的侍卫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因此,沈蘅与林怀成在这里纠缠了小半个时辰都未曾有人发觉。这是沈蘅预料之外的,都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感情今天她这是两样都遇上了。一个已经被废掉的太子,却能出入皇宫于无人之地,甚至还能在皇帝痊愈的第一时间杀出来找她算账,真是难得的很。只是走到了这一天,林怀成手里头纵然还有王牌,可也是穷途末路了。他的皇图大业毁在了自己手里,也毁在了皇帝手中,建安容不下他,就连皇帝怕也是要下狠心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太过荒谬,就算皇帝可以顾全大局不对外宣布,可林怀成是别想在赖在这太子之位上了。他的一切,注定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