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官军的行阵里,有人捧着一卷黄色金榜,正一步一步的向宫门迈入。
“前天刚斩了一个,今天又来了一个,只希望他真能将陛下治愈才好,不然我们老百姓也别想安生了。”人群中不知谁牢骚了一句,顿时间就引起了怨声载道一片。
自从这征医的皇榜张贴以来,为功名利禄所吸引的各方侠医纷纷按耐不住的踊跃而来。只是这皇帝病来的怪不算,就连这病的本身也是怪得出奇,这些天来进宫施展独门秘术的郎中可谓是不计其数,可奈何还是寸功未见。当然,寸功未见事小,丢掉姓名和被无辜降罪才是事大。不得不说,名利这种东西永远都走在害人不浅的前端,经久不衰。
当然,牵连无辜诸人的事情赵怀他们是不会做,但不意味着他不想做,尤其是现在他们还借着萧皇后的名头办事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萧皇后也是难逃其责的。然而,这种出格的事情也不能太过,毕竟这皇后如今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世人还是有看在眼里的。他们可不相信皇后会趁皇帝发病之际趁机专权,东山再起。再者,如今的皇后可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这个时候皇后做到了她力所能及之外的事情,不是沦为傀儡为他人所用又是什么?
随着大批官军的远去,原本拥挤的人潮也渐渐流逝了起来。恰在这时,人们有意无意见避开的一条小道驶入了一辆那车,同时也送去了一道几乎完美的全角度视线。车上之人,白衣素裹,飘逸绰然,斜斜透出的目光,夹带着云淡风轻的凉意。
“小姐,现在是入宫还是如何?”赶车的男子回头对着车帘之后的人儿说道。
“进去看看也好,这样也能放心些。”车内,沈蘅单手撑靠在车窗前,挑合车帘上的一条缝隙,懒懒的说道。
沈蘅话刚落下,赶车人扬鞭抽马,却又听沈蘅的声音传了出来:“莫操之过急,现在进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沈蘅说完,车就停了下来。
“那公主认为什么时候合适?”赶车人也有些尴尬,莫说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闹市,就凭这刺骨的凉风就让他十分的的不爽。等待是一种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却泛起了淡淡的忧伤,这不是无法忍受,也不是操之过急,而是因为有些事情满怀着期待,就算你想将它忽略,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有些东西即使已经是近在咫尺,可你还是忍不住的要去窥视,图求一个安心。
“再等等吧。”
现在她只想等个结果,至于那扇宫门,她还真的不怎么想进去,在宫里拘束尚且事小,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些个人无时不刻视她为眼中钉的氛围,仿佛整个世界的人都记住了她一般,想要低调下来,隐于众人身后都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沈蘅没说,那就是懒惰。这些天来她可算得上是一个昼夜颠倒,忙得乐不可支,看来还是闲云野鹤惯了,一通麻烦找上门来,就感觉自己已经吃不消了。
日上三竿,议政殿内。大臣们纷纷两旁垂立,犹如早朝一般等候着皇帝的到来,然而和往日不同的是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大臣们早就已经在自家家里头歇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有人走了进来。
见来人,大臣们先是差异,后才是躬身下跪。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大臣们虽然不知皇后为什么会从后宫来到这议政殿,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皇后是有备而来,因为出了那件事之后,这皇后已经是许久都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了。这个时候突然就冒了出来,也不由得让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揣测。皇帝昏迷不醒,为了不让朝政荒废,所以让人出面处理并没什么不对。但皇后就不同了,要知道想来都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说,就连如今的皇后,怕和一个被线控的木偶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诸位大臣,平身。”皇后巡视了一圈之后缓缓点头施礼。
“娘娘,不知陛下如今的情况如何?”一大臣拂衫站了出来说道。
皇后抬头扫了一眼说话的大臣,见其一脸正气像,心里也是波澜不惊的一片静默。看着这满朝文武,皇后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因为这个位子,她也是将近五年没有上去过了,加之这些全是满新脸孔的阵容,更是让她觉得眼前灰暗。萧氏的百年传世大家到了这一代也就彻底的断了,那些所谓的萧氏家臣,怕也早已经树倒猢狲散,转投他人了吧。
“这些天来,倒是苦了诸位大臣了,也正是大臣们的不辞辛劳,才能挽我建安于风雨交加之夜,免于狂狼之风。”皇后说完,稳稳走上了最高处,俯视群臣。似乎这样的感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听皇后这么一说,大殿之内瞬间引起一片哗然。
“臣斗胆,敢问现在为陛下诊治的是何方神医?”
皇后的话里隐隐的给了他们一种皇帝现在已经痊愈的隐喻。只是真的会是如此吗?要知道这些天从宫外请来的深月是可谓不在少数,但哪一个又不是仅凭着两把刷子,甚至连着宫里头的太医都不如,甚至医术更为拙劣。现在这个时候皇帝真的能好吗?莫不是皇后为了稳定朝廷,平稳民心而做出来的一个托?但是,别忘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这种滔天的火焰,莫说是纸,恐怕就算是千年寒铁也得给这场生火化了去。
”这位华神医倒是个有本事的。“其实她有那里知道这所谓的华神医是谁,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被推出来主持大局的托罢了,关于这些赵怀等人自然是不屑告诉她,她所能知道的,也就只是道听途说。
“这华神医是何人?”一声疑惑从殿前惊乍到殿后,却是林怀慧一人在那里窃窃私语,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刚进宫就被林怀慧劫持而来的沈蘅。
许久,沈蘅没有答应,这林怀慧才回过头来推了沈蘅一把:“长乐,这华神医是谁,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样很无趣的好不好?而且,林来了这么久,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说个没完。再说下去,恐怕她就得变失心疯了。
沈蘅对上林怀慧求知若渴的眼光,却还是不打算说些什么,只不过后来实在按耐不住林怀慧的推推攘攘和她越来越大的嗓门。要知道这种地方平日里虽然没有命令后宫的人不准到来,但也不意味着谁都可以来。这个时候若是被大臣们发现他们躲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还不得炸毛了不可,等这些人炸毛起来他们还想安生?只希望到时那些弹劾的折子不要一本又一本的在殿堂上起舞飞扬才好。
“莫急,听他们说!”沈蘅伸手按着林怀慧的肩膀让她坐回了椅子上,虽然是暂时的让林怀慧安静了下下来,但关于林怀慧那副上串下跳的心就像是红杏出墙了一般,拦也拦不住。
果不然,殿外又传来了大臣们爽朗的声音:“华神医,莫不就是这四海闻名的断指医仙?”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了不少共鸣。对于华申的名头或许寻常的权贵之家或许不懂,但对于这种满身富贵病的强权者来说,怕大多都是耳熟能详的。因为这些人比谁都要贪生怕死,而唯一能给他们保障的,那就是这世间艺术至高无上的医者。都说医者父母心。可这华申偏偏就是他们求而不可得的一个存在。这个时候华申突然的出现在朝堂的波涛之上,是与他行医原则所相违背的。
“华神医确实是个不可的多得的神医。”喧乱中,皇后一声莫名的感叹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纷纷目视着皇后,希望能从皇后口中得到皇帝现在的具体情况。
同样,听到这些话后,林怀慧脸上也划过一抹笑意,只是这顷刻之间,又被两眼幽深的死水掩埋。为人子女,皇帝过的好她是应该感到高兴,只是走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能不能醒来对她们来说都是毫无影响了。就算皇帝醒来了,又还会想起她这个仗着金牌公然驳斥他颜面的不孝女?就算皇帝醒来了,属于她们的地方,永远都是那一座毫无生息,死气沉沉,还要被人刻薄的灰暗宫殿。就算他醒来了,自己还是人尽可欺的那一个,只是现在她有这一块金牌,可这仅仅的一块金牌又能顶多久?这东西本来就是皇帝的,哪天皇帝龙颜大怒收了回去,自己还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当然,现下的情况虽然不容更乐观,但无论无何都要比之前好,至少现在的她们在赵怀手里还有利用价值,只要好好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依旧还是可以翻身或是保全自己的。
沈蘅扬眼看着林怀慧,却发现这个时候她也在看着自己,而且这个时候沈蘅的心里头又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是愧疚吗?很显然不是的,因为早在她答应萧缅给皇后送金牌的的时候就发誓将一切释然了。可这种东西不是愧疚,不是蔚然,那又会是什么?
人情,解佩之情。难道就真的如此难以释怀吗?
人生中谁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她真诚的待你,毫无来由,你刻意的拒绝成就了这一套牵绊,你越甩,她越追。恍若光阴,如影随形。